寄体(9700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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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体(9700珠加更)
她很快就再度丧失意识。 再醒的时候,大雨仍未停歇,洪流滚滚,一潮潮涌来,她正被拖着头发往一座即将被淹没的孤岛上拽。 动作依然粗暴冷酷。 就像拖扯着什么没生命的东西。 她茫然的脑子还未运转过来,就清晰感知到了那种凝聚着怨憎的力量。 近乎于生理性的反感与厌恶叫她忍不住作呕,杀心一起,掉落在一旁的逆旅刀忽然震鸣。 如有牵引,刀在霎时出了鞘。 甚至无需被掌握于手,她只是转瞬的心转意动,那冷光涟涟的刀刃便倏然飞起,向后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使劲把她往岩石上拖的人只来及侧开半个身体,未得避开,径直被洞穿了身体。 他一个踉跄,差点向前扑倒在招秀身上。 手松开,她便又往江面上滑落了一截,冲荡的浪花舔舐着她的腿,恋恋不舍地想要将她再卷回水下去。 逆旅自己归鞘的声响,她在朦胧中听见了。 她依然没有深切的杀人的感觉,就仿佛只是斩碎某只烦人的苍蝇一样,意识又不由自主地往外溃散。 可这回,她把那人怒骂的声音听得清楚了。 对方被捅穿以至于漏了风的肺就像破旧的老风箱一样,说出的声音都好像飘着血沫。 那人在气急败坏:“你拿我义弟的刀来对付我?!” 刀……是逆旅啊。 招秀拼命想抓住几许思维,但是脑子沉沉,又把她往黑暗深处埋。 她昏迷过去。 再一次被他废了一具寄体的人,连堵胸口窟窿的意思都没有,恼怒地坐在岩石上,一边等血流干身死,一边看着她一点点滑下去,又落入江中。 阴鸷的目光看着她被浪头卷走,随同快意油然而生的,还有焦躁。 他不动,那侵袭全身的焦躁便抓心挠肺地催促他上前抓住她。 可恶。 必须寻找新的寄体……还得救她。 九怀江水灵拟化的黑鱼已经溃散,被那一剑刺中,泯灭是无可转圜的事。 那残余的庞大灵性散逸在江中,即使他手握敕令,也只抢到了一小部分。 水灵将祂所能掌控的那部分灵性全喂给了招秀与她的刀。 “豹变”本就是君子之刀,重锻之后又被赋予“光阴”“流水”之意,十分契合水灵的灵性——秦铮与水灵本有融合之意,秦铮一死,水灵的力量就都倾注在了招秀身上。 硬生生将一把刀喂出了开灵。 在人与刀之间喂出了本命牵系。 剩余的灵性重新消散在江中,让江水失控。 相较于以往洪流泛滥的天灾,这一次是失了“神灵”的作乱,便显得更为昏天黑地。 招秀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额头极烫,浑身又冷又热。 冷是体表的温度,浸泡在江水中太久,寒气渗入,让她的皮肤失却温度;热是体内的温度,梦境与祭祀的反噬乃至于各种力量的侵蚀,叫她这副身躯都发起了高烧。 她生病了。 暴雨已经停歇,洪流还未平息,她身在一叶扁舟中,随浪花起伏而颠簸不停。 她的手几乎是条件反射拔刀。 刀尖即将刺中舟另一边的人时,她模糊的视野照见了对方的样貌,手一个停顿,意识便僵住,无法再杀过去。 那人冷冷睨着她:“你只厌男?” “见是女人就不下手了?” 浪推舟摇,招秀没站稳,一下跌坐在舟上,手软松开刀柄,刀却没掉落,而是自行扭转角度合入了刀鞘。 她先是盯了好一会儿逆旅,确定它居然就蕴出了心随意动的灵性,再抬头看对面,确信祸端这回真选了个女人做寄体。 她茫然了一会儿。 “你杀我几次了?!”对面的人怒气磅礴,“你居然真不杀女人!” 招秀木然道:“……你该死。” 洪水泛滥,冲垮江岸,将死之人极多,他要选择一个寄体确实不难。 人之将死已经够苦了,还要被他寄生……搅得魂魄破碎,无地葬身,无处往生。 招秀本能地又抓起了刀。 但是又想,杀了一个,他不是要去寄生下一个? 她茫然地停顿了一下,伸手进内襟,扯出了一些纸絮。 符纸只是最寻常的纸而已,被水泡了那么久,已经烂了,里面寄存的剑,也在水中消逝了。 她又抓起了刀。 对面的人实在不想跟她争了。 “我没动人魂,”渔女打扮的人说,“人之将死,我只拿了他们的壳,没动他们的魂。” “我的人魂全了,无须再吞寄体生魂!” 招秀脑子混沌,这样的话语出现在现实里总会叫她疑心自己还未醒。 魂魄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被说得跟积木一样拼拼凑凑…… 她忽然道:“秦铮?” “你夺了他的魂?!” 见她眼睛里泛起的微光,对方冷笑道:“别想了,死透了,那一剑把他身魂都斩碎……命魂被水灵护着,侥幸还留了一半,他自愿予我。” 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命魂虽已为他所有,其内残留的爱的本能却束缚着他,叫他根本不能伤害她哪怕一分! 意志都消散干净了,本性却依然如此顽固! 招秀木然看着前方,手却握刀握得更紧了:“所以他连走都不是清清白白的吗?” 以女子之身为寄体的人冷冷睨着她,黑色瞳中似乎又有血火烧灼,拦不住的暴虐与恶意在其内涌动:“你有完没完!” 高烧病态叫招秀整个人脆弱得像是碰一碰都要碎掉,一双眼睛依然幽幽的警惕的,像是盯着有形的不受控的祸患。 “你的理智……也是他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