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变局1

    大晏京城曜城内，一座客栈里，有张桌旁坐了一男一女，男的端方而冷冽，女的雅致而英气。

    也知造物有深意——他俩可不清楚这造物对他俩是爱是恨，次次都能重开，然后又次次落败绝望。如今站在第三次的开端，他们感到了心头与肩上的重量。

    “我是刚重生在十六岁这年的，你呢？”舒泓霄低声问。

    师佩兰笑了一下：“比你还早，直接到十四岁了，那阵子我还被拘在师门，行止不得自由。此外没别的事，只是那年师父正好叫阿绗来伺候我。”

    他们二人，师佩兰大舒泓霄两岁。师佩兰所说的“师门”有点特别，由于门主就姓师且性子又懒，于是门派就直接叫“师门”了。

    舒泓霄点点头，接着又问：“宋绗也是重生的？”

    “厉害。看你这意思你家修远也是重生的？”师佩兰啧啧称奇，“真是巧了，和上辈子那么多重合的……”

    舒泓霄是重生在了准备答应修远求爱的那天，因而立刻注意到修远的反应与印象中不同，互通有无之后发现对方都是两次重生。

    当然舒泓霄永远不会跟人说，这回发现自己重生，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再杀自己一次，被修远死命给止住了。师佩兰就不会这样。以舒泓霄对她的了解，她的第一反应绝对是“你们这班家伙等着吧，本人现在又杀回来了”，这令他是既不理解又羡慕。

    “……不过还是有对不上的地方。”两人同时开口。舒泓霄一阵尴尬，师佩兰却看着他笑出了声：“你先继续。”

    理了理以后，舒泓霄嘴角微翘：“你猜为何舒宴苏这两天闭门谢客，家里人也不说什么？”

    师佩兰回忆了一下：“我倒是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老侯爷犯了疯病？可是他本来不是没这个病吗？”

    “他根本就没疯。”舒泓霄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被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扭曲了一下，“他被另一个魂儿上身了，真的他怕是都没了。”

    “还有这事？我还以为云那个师兄身上莫名其妙多出三道钢钉就够奇怪了。”

    他们口中已经被鸠占鹊巢的舒宴苏此时正倒在床上怀疑人生。

    从前叫什么是不重要了，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人那么喊他；关键是他一个直男死宅为啥穿进了一个基佬文啊？

    更毁他三观的是，他虽然是这个万人迷主角0的爹，但是貌似他和他那个夫人也都是拉来给这倒霉儿子当瓜的之二……救命啊！父子母子已经够吓人了，父1子0和母子gb什么就更重口了，这主角0得是魅力多大，连生他的人都成了这个不知廉耻只知情欲的鬼模样啊！

    好在他还有原主的记忆，再综合这些天的观察，他的结论是：夫人徐悠仪自从发现他整个人不对劲以后，比以前更加疏离他；小儿子舒辞庭是主角0，坐拥男女金瓜无数，为了保命和这家伙保持距离吧；大儿子舒辜道是个中央空调，还不爱洗澡，站着离自己几步开外就臭气熏人；女儿舒庭煦呢，看似天真烂漫实际满肚子心机，把本来就软柿子的女婿治得一条狗一样；还有个干儿子……

    舒宴苏眼睛一亮，天无绝人之路啊，这不是还有个正常人吗？大腿来了！一边沾沾自喜他一边不忘一遍遍告诉自己：我确实和舒辞庭do过，但我是直男我是直男……

    “老爷老爷！”猝不及防的叫喊声，把这个外在不惑之年国公爷内里二十多小宅男的舒宴苏震的直接整个人翻到了床底下。进来的仆人也愕然了：“老……老爷？”

    舒宴苏捂着撞疼的脑门爬起来：“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我不是你们老爷了，这么叫我不大习惯。”仆人心急如焚地拉住舒宴苏的袖子：“是不是您也过去看看吧，小少爷出事了！”

    舒辞庭？那个主角0？舒宴苏一面暗叫坏了，一面赶紧连滚带爬起来跟着仆人出去，然后看到非常之震撼的一幕：

    我们光鲜的主角舒辞庭，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地在厅堂中央上窜下跳大声乱叫，一会儿揪自己头发，一会儿扇自己耳光，更离奇的是……一张嘴里发出了两种声音！

    “你是哪来的妖怪！凭什么占着我的身体不走！”

    “凭什么要我走！你享受那么多了，让我替你分担点不行？”

    “我不管！你快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就不出去！出去我人就没了！”

    全府上下都瞠目结舌心惊rou跳看着这一场大戏。舒宴苏忽然猜出了另一个声音的主人，于是大着胆子凑上去，问了一声：“凌哥？”

    舒辞庭混乱的动作骤然停了，刚露出一个惊慌的表情，就被另一个惊喜的表情压了下去：“你是刚子？”

    “没错是我！凌哥，你咋也来这个破地方了？”

    凌哥是死宅刚子的大学同学，一个纯0，不过对刚子这种直男没什么兴趣，于是两个人保持了多年的友谊。

    “嗨，说来话长。那天晚上我看小说……”凌哥才解释到一半，舒辞庭可怜兮兮的腔调制住了他：“爹，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我还是你儿子，你怎么说也得对我手下留情吧？”

    舒宴苏怂道：“什么留不留情的，我压根不知道怎么让你俩摆脱这个状态啊！”

    “刚子，你千万想办法帮帮你哥们，多大的福气啊，十来根勾八……”气急败坏的舒辞庭再次坚强不屈地冒出来：“闭嘴！败坏我形象的败类！”

    “庭庭……”一个错愕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转头一看，是下巴几乎着地，连自己姓什么估计都不知道了的三皇子晏三昧。

    舒宴苏猛然想起来这三皇子是众攻里最任性的一个，生怕开罪了这位或者主角0，赶忙一个滑跪扑到晏三昧跟前：“三殿下息怒！老幺这是被孤魂野鬼上身了，我们也没办法……”

    “你特么还是我兄弟吗？”凌哥气得面如金纸。舒宴苏赶紧又跑回去哄凌哥：“为了生存，咱先忍忍吧！”

    晏三昧惊魂甫定，立刻恢复了霸道的本性：“怎么回事？给我从实招来！”“是是是！”舒宴苏诚惶诚恐，“小的不是舒老侯爷，也是个孤魂野鬼，真的舒老爷小人也不知道去哪了。然后小的生前有个兄弟，就是现在附在老幺身上的这位。”

    舒宴苏在那解释着，屏风后的夫人徐悠仪，维持秩序的世子舒辜道，刚出来的小姐舒庭煦，在旁边帮忙的上门女婿沈镜亭，一个个心都碎了：这俩孤魂野鬼把舒家的脸都丢干净了！

    听完这一套说辞，晏三昧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另一个声音又出现了：“家里这是怎了？”定睛一看，是带着师佩兰的舒泓霄进门来了。

    “哎哟，这不是……是阿霄吗，快坐。哎，这姑娘可真……如花似玉楚楚动人，不知是谁家的呀？”

    舒泓霄心底冷笑，面上装出来一幅忧心家事的样子：“家里乱成这样，我……”

    “别别别，急什么，你看这不是三皇子来了吗，早晚有办法的。”

    晏三昧本来就看舒泓霄不顺眼，见缝插针道：“舒泓霄，你弟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找女人？”

    “三殿下这可是误会了。”这次说话的是师佩兰，“民女姓师，是云大侠的师妹，我师兄找舒小公子有事，正好遇到这位舒公子，我想叫他帮忙传个话，结果还没说完就来了人通知说舒家出事了。”

    趁师佩兰说话间，舒宴苏拉着舒泓霄飞快地把情况和他解释了一遍，等人家话音落了，晏三昧只得冷哼，舒宴苏眼瞧着舒泓霄师佩兰关系不一般，干咳一声，有点尴尬地道：“我瞅着阿霄和师姑娘也挺配的，要不择日完婚罢。”

    此言一出，四方皆惊，尤其是徐悠仪。这俩孤魂野鬼把一切都搅乱了。明明上辈子是国师沈宁给他俩做的媒……思及此她赶紧冲出来朝舒宴苏抱怨：“幺儿都那样了，你还惦着给干儿子娶亲！”

    舒宴苏急忙解释：“这不是冲喜吗？没准办个喜事府里什么事都好了呢……”

    “冲什么喜？你是想把谁给冲死啊？”凌哥和舒辞庭难得异口同声。晏三昧闻此也急了，一把抓住舒宴苏的领子：“你要是伤着庭庭我跟你没完！”

    “大家冷静！冷静！”舒宴苏赶忙稳住，“听我说一句：等办完了阿霄的喜事，我就退居二线，府里诸事都交给老大舒辜道。”

    一向温和如空调但是身上虱子无数的舒辜道一下子不淡定了：亲爹突然变成了个外人，还宁可给外人完婚都不管自己，现在还要甩烂摊子给自己，这怎么行？他立刻说：“孩儿怕是不行……”

    “哎哟我的个祖宗，别自称孩儿了，我实际年纪比你还小呢，为了你舒家的兴旺你还是答应了吧。”舒宴苏赶紧使出道德绑架这个杀手锏。舒辜道没了辙，只能同意。

    “呃……我还有两件事得说：一，好好对待舒辞庭；二，好好对待舒泓霄。没了。”

    舒庭煦这时才找到了插话口：“哎呀，这可是好的了不得呢，可是义兄有点断袖的名声，再和女人成亲合适吗？”

    “巧了，我在师门还有磨镜的名声呢。”师佩兰笑着说。

    舒庭煦是暂时没话了，晏三昧这头又急：“舒泓霄也配和庭庭一个待遇？”

    舒宴苏真的要崩溃了：“天哪我的三殿下，家和万事兴，你这样不是给老幺到处树敌吗？”

    “那行，以后庭庭出事我先找你！”晏三昧本来兴致勃勃来找舒辞庭，结果整这么一堆戏，他也没了兴致，直接回了。

    晏三昧一走，舒辞庭就破口大骂凌哥：“都是你！把三皇子气跑了！”

    “要是你老老实实别跟我急，会是这个结果吗？”凌哥也不甘示弱，用舒辞庭自己的嘴反驳。

    舒宴苏早跑没影了，徐悠仪、舒辜道、舒庭煦、沈镜亭围着他俩，拼命劝哄，然后又争风吃醋不提。

    “你这个新爹可比原来的好多了。”师佩兰一边喝丫头宋绗倒的酒，一边对舒泓霄说。

    书童修远正忙着给舒泓霄捏肩捶腿，舒泓霄则在闭目养神：“没错，是个好用的。”

    他们还记得第一世怎么成亲的：国师沈宁，舒庭煦丈夫沈镜亭的堂兄，再一重身份自不必说，书里几乎所有人都有——舒辞庭的情人。沈宁可以说长得是“貌美如花”，实际就是个小心眼的蠢货，既讨厌舒泓霄，又由于记恨云子舒厌屋及乌地恨上了师佩兰，于是做媒让两个人成了夫妻。

    回忆至此，舒泓霄突然睁开眼问：“你说你云师兄的钢钉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邪乎罢了。”师佩兰咽下一口酒，“就是某一天早上云子舒身上要害的地方突然多了三根钢钉，投鼠忌器不敢拔出来，他一身的功力也有五六成使不出了。但是我印象里两辈子他都没有过这事啊，虽说大快人心吧，还是挺奇怪的。”

    是云子舒嫉妒并排挤师佩兰，甚至把师佩兰喜欢女人的事到处传扬才导致整个师门对师佩兰都没什么好脸色的，无怪乎她觉得大快人心。何况上面两辈子里，云子舒既妒恨同门师妹师佩兰又仇视情人舒辞庭的劲敌舒泓霄，一直是给两人添堵的主力军。

    舒泓霄冷笑:“我也不怕人听见，反正没人觉得咱是什么好东西；我只觉得，整个大晏国都乱起来，就照舒家这个程度，那才好呢！”

    师佩兰也笑：“别盼这盼那了，而且要是整个大晏都乱了咱到哪去？咱们计划计划往后怎么走吧。”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确实是这世界如他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