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

    窗外的景物变换着，从明媚的神界到幽暗的冥府，几乎只是眨眼之间。

    当感觉到四周的光线突然阴沉下来，泊尔塞芙涅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扭头朝马车外看去，只见呼啸的亡灵如同飓风一般从窗前略过，带着腐朽的气息和沉闷的轰响，惊得她向后一仰。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身后稳稳托住了她，低沉的男人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

    “没事吧？”

    不敢回头，少女连忙整理了一下刚才弄皱的裙摆，重新端正地坐回榻上。

    “没事。”唯有颤抖的声线暴露了泊尔塞芙涅心中的慌乱。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暗黄龟裂的土地上寸草不生，这就是冥界吗？原来传说中的亡灵之所，是这样一副死气沉沉的景象啊。看着自己未来一年的工作场地，泊尔塞芙涅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马车飞快地驶过光秃秃的平原，远处地平线上，一座宏伟无比的黑色宫殿逐渐出现在视野中。之前在神界的藏书阁中打过杂，泊尔塞芙涅经常趁闲暇时偷看各类书籍，对于三界的基本情况也有所了解。

    这应该就是冥王的府邸，说是府邸未免太过低调——用城堡来形容恐怕更合适一些。

    伴随着骏马的嘶鸣声，黄金车架轰然而止。泊尔塞芙涅连忙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正在犹豫该如何下车，对面的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向她伸出了右手。

    “谢谢。”少女羞赧地低下头，将纤细的胳膊递了过去。哈迪斯用尽量温柔的动作抱起她，拉开车门。

    好小啊……那胳膊和手，不对，是整个人都纤弱到不可思议，好像吹一口气就会烟消云散般。哈迪斯心中一动。

    她到底多大了？每次在碰触到那花瓣般甜美柔软的小身体时，哈迪斯都能感觉到全身由内到外的悸动与震撼，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

    虽然隔着手套和衣服，滑腻的手感和温柔的香气还是令他瞬间汗毛倒竖，几乎要克制不住手上的力道。

    该死，难道早上忘记吃药？

    他强忍着颤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地上，打算亲自向她介绍一下冥王殿的注意事项。毕竟对于一个从未踏出奥林匹斯山一步的孩子来说，这是个相当危险的所在。

    泊尔塞芙涅还未站定，只见一匹巨大的三头怪兽如黑色旋风般朝这边席卷而来。

    “刻耳柏洛斯，退下！”哈迪斯暴呵一声，如同一堵城墙般将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下一秒，那怪兽居然瞬间趴倒在她脚边，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泊尔塞芙涅听见动静，偷偷把刚才因惊吓而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缝，观察着眼前那温顺的巨兽。原来……是狗狗啊？

    “谁把它放出来的！”哈迪斯的怒吼犹如炸雷般响起，追着那三头狗跑出来的一众仆从纷纷腿软，跪了满地。

    “大人饶命！刻耳柏洛斯刚才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挣脱锁链冲了出来，奴才们已经拼命追赶了，求大人宽恕！”领头一位年长的管事壮着胆子，用颤抖的声音禀告。冥王不常生气，但他一旦发怒，后果不堪设想。

    “可能是我的气息惊扰了它，”泊尔塞芙涅小心地从哈迪斯身后探出头来，看向那趴伏在地上冲她摇尾巴的猛兽。现在这样子一点也不可怕，甚至还有点可爱？她不由得冲它绽放一个微笑，那大狗好像相当兴奋，尾巴摇得更欢了。

    哈迪斯见状也有点发怔。刻耳柏洛斯向来嗜血残暴，所有初次来冥府的陌生人都会受到不小的惊吓，为此有不少仆从专门负责看管它，没有自己的命令，它是不能随意走动的。

    如此狂躁地冲破锁链还是第一次，如果说它是受到了陌生气息的影响，想要将访客撕成碎片，但它此刻的样子，却仿佛是见到了久别的主人？它望向泊尔塞芙涅的目光充满了温柔与乖顺，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哈迪斯疑惑地低头瞥了她一眼，那酷似爱人的温柔面庞与神情，不由得令他心头一颤，他有些慌乱地收回了目光。

    “看来它并不想伤害我，您看。”泊尔塞芙涅温柔地伸出胳膊，想要抚摸那呜咽的其中一颗脑袋。

    “危险！”哈迪斯几乎是立刻就攥住了她纤细的小手，他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紧张。

    “没事的，我看得懂它的眼神，它想和我做朋友，请不要责怪它和看守们。”泊尔塞芙涅仰起脸，怯怯地望向那双冰冷的猩红眸子。

    说话时要直视对方的眼睛，你可以做到的，珂尔！她在心中暗暗为自己鼓劲。

    哈迪斯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沉默了片刻，拉着怯怯的少女，绕过了那头巨大的猛兽，朝向漆黑而冰冷的宫殿走去。昏暗的光线下，它看起来更像是蛰伏的巨人，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起来吧。把它带回去。”冰冷的命令却仿佛神谕般，给僵持的气氛带来了轻松喜乐。刚才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仆从和卫士们连忙谢恩，站起身各自忙活去了。

    直到走进正门，哈迪斯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牵着那只纤细雪白的胳膊。手心传来滑腻微凉的触感，拨动了他早已沉寂如死水的心弦。他如梦初醒般松开手，只见泊尔塞芙涅的手腕上已经有了几道暗红的瘀痕。

    这就……受伤了？

    他看似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今天开始你住在这，因为没有准备，房间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请稍等片刻。”

    “是。”泊尔塞芙涅乖巧地低头回应。

    见他移动脚步，又快跑了几步跟上他。他走得太快了，是腿太长的缘故吗？哈迪斯似乎每走几步，就会回头确认一下她有没有跟来，没想到她还挺机灵的，像只……小白兔？

    他心中轻笑一声。二人来到二层走廊尽头一扇巨大的铁门前站定，泊尔塞芙涅默默仰头打量了一下，这里的一切都太大了……这扇门恐怕要三匹马来拉才能推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