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花朵
床旁的风信子被风缠住了身体在不舍下松开了花托紧拉的手,在万般叹息中碎入地面。 今早的湿气有些重,我触摸着窗户上的水珠,一些顺着手腕流入睡衣的衣袖,呼出的热气打在窗户上形成雾蒙蒙的一片。我在雾气中看到了我的维罗妮卡在梳妆,她无论多早起床如何都会把自己打理的井然有序,她之前宛如漆白墙面的嘴唇现如今也饱含春意,风轻轻拂过她的还带着些绒毛的肌肤和嘴唇的软rou,她又开始张望庭院里的树干了。她似乎在回忆什么,又似乎在凝滞在原地,或者说在建立未来。过了许久她轻轻眨了一下睫毛 我的心也随之颤动了。 我的花脱变出了人类的躯干,难逃丑陋的,被大他者凝视的,终将腐烂的rou体,被压制的在符号学秩序下的诡异。 她挺立的鼻子掩盖着人类最终的恐惧,微翘的上唇处处透露出一切的扭曲。 她开始像人了,她要开始凋谢了,她会一瓣一瓣分裂来满足别人的所谓公共格式。干枯的rou体会一点点融入泥土里最后仿佛什么都没有来过,可能就我会记得她。 不过凋零之前,她需要盛放。 我结束了早上的赏花环节套上mama给我寄过来的衣服,繁琐的服侍我已经穿的很熟练了,摄人心魄的女性魅力什么的我到没有什么感觉,更多的是一种不得不带的枷锁,这个世界对于女性的压迫是先从mama身上告知给我的。 套在女人身上的认知系统开始生效,我就变成了一个女性。 mama告诉我,女孩子喜欢打扮,喜欢娃娃,喜欢花,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我先是揍敌客未来的家主,再是mama最钟爱的女孩,最后才是我。 我揉捏着枯黄的落叶,有关于死亡的一切都令我着迷,他们真正摆脱了有关于这个物质世界的牢笼和束缚。这个世界难逃死亡,人们却尽力去粉饰他,污蔑他,控诉他。他们畏惧着死亡所以告诉我们要爱俏丽,爱丰腴。美丽是一种极力掩盖的死亡真相,她是人类对于无法躲避死亡的一种无力的辩解。 我长舒了一口气,给自己系上最后的束腰亲手给自己带上了镣铐,在没能力反抗这一切之前,我会一直忍耐。 “夫人已经在客厅等候了,糜稽小姐。”女仆出声提示,我才施施然走出房门。 “糜稽!mama好想你,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跟mama说说好吗?”我抬头看着mama艳红的唇瓣和窄小的鼻孔。mama几乎要扑到我的身上,干爽的肌肤粘腻在一块像没断干净的血rou。 “没有mama我在哪里都过得不好。”我呐呐的重复了一遍,“mama,我想回家。” “不行哦,糜稽,这是你必须的训练。”mama怜惜的抚弄着我的脸庞,“mama也很想念你,再忍耐一下好吗?” 可恶,卖惨失败。 “mama,这里没有蛋糕吃。”我轻轻的掐住mama的手指左右摇晃,mama激动的开始唠唠叨叨表示能满足我的一切物质享受。 我感觉我在mama所定制的一个框架里,只要在她允许范围内我永远是重要的,优先的,一但我试图去攻击那个边界就会被迅速压制。 更多的时候我更像是mama的人偶娃娃,满足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爱,她给予我的只是她对于她的孩子的爱。简单来说,除了我是她的孩子之外,她没有任何爱我的地方。 我躺在mama柔韧的大腿上,耳边是微痒的触感,树叶欲坠不坠的烂漫在树枝上,mama开始轻声细语跟我讲流星街的典故。我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有时候我感觉我只是一个容器,一会是爸爸的绝对服从,一会是mama的狂热溺爱,一会是哥哥的打压控制,我突然发现好像没有什么喘息的余地。 我想撕扯着这看不见的网,我想撞破这厚重的冰块,我想擦掉天空雾霾和阴影。 “糜稽!你在想什么!”我微微偏转过脸颊,吞咽下破裂涌出的血,我说,“没什么。”口腔里的血泡火辣辣的显示它的存在感,我咧着舌头送给mama一个笑意。 “mama,如果我不是你的孩子,你还会第一眼认出我吗?”mama的手帕擦过我的嘴角,她的声音从声腔共鸣出来,“糜稽,mama不能没有你。” 她不能没有一个资质强大,足够颠覆整个揍敌客的孩子,她不能没有一个满足她自恋和投射的女儿,她不能没有一个乖顺懂事的孩子。 之前我所做的一切反抗都太小儿科了,所以他们可以为我重新划出边界。 “mama,下次来的时候我想和你出去玩。” 我仰视着母亲厚实的胸脯,纤细的腰间,柔嫩的手掌。我愣愣的蹭了一下mama的手指,mama立马开始给我顺毛。 我真的能舍弃掉这一切吗,我所有的价值都是外界赋予的,离开了这一切我又是什么呢。 我第一个写的字就是mama,mama带着我的手一撇一捺的描绘着字体,笔墨摩擦纸张的声音沁入我的耳膜。 mama。她又重复的念了一遍。 于是我张开嘴巴模仿她的开合。 mama。 她一下子兴奋起来,说要给我拍照留念让我举着那个纸笑一下。 “咔擦——”我眉眼舒张笑得恣意。 mama的相簿本里我之前偷偷翻过,几乎都是我的身影。 有我第一次啃mama加料饼干口吐白沫的傻样,在病床上挑选电视的摆烂,以及第一次杀人后我吐到满地都是的丑照。 当然也有较为体面的,在家里悬崖旁和大树的合影,和爷爷喝茶明明嫌弃难喝却强撑着淑女的照片,去荡秋千时mama抓拍我的脑袋上顶着花瓣的一瞬间。 “我不能没有mama。”我突然对mama说,mama一下子扔掉了手里的扇子像要把我锁进她的身体一般牢牢抱紧我。 “糜稽,mama知道你最近过的苦,家里已经派厨师来了,你要是在奶奶这里住不惯的话,家里给你建一个新房子,好不好。” 我知道,这是mama最后的让步。 于是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