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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随送初月到她家门口,让她快进去:“快去洗澡吧,别感冒了。” “你也是,感冒才刚好。不过听你的声音,鼻音已经不严重了。” 国庆假期,一条余随来的风景视频里,他在和朋友说话,余随的声音有点哑,带着闷闷的鼻音。朋友笑着说他带病出工、精神可嘉。 “嗯,吃完感冒药就好了。”他再次催促,“你快进去吧。” 他面前关上门后,初月的表情冷静下来。 前几年,她从身边的大多数男性身上学会,不要和他们单独相处,哪怕是他们自己意图不轨,但世人却会指责受害者。 那她为什么要给别人可乘之机呢? 和他们在密闭空间独处,总是很危险,无论是当初电脑课的助教,还是临江女校的男老师,他们曾让她陷入莫大的恐慌中。 也是他们教会初月这个道理,让她后来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时刻警戒。 但余随不同。 在他身边,她可以呼吸。 明明每次都是她故意制造机会单独相处,无论是在他家,还是在她家。 她不明白,明明她给了余随那么多机会。 他怎么还不来,触碰她的身体? 又一次平安无事地离开,又一次在余随的注视中关上家门,心情已从最开始的忐忑,到如今的平静接受。 她知道自己最初的目的不纯,没考虑过余随的想法,一开始她只是想将余随当作一件工具,用来反抗的工具。 如果他做了错事,那和初月有什么关系呢?她是无辜的。 初月自己也快分不清,最开始的心情很坚定,想用他来气一气曲宜欣,既然曲宜欣总是说初月抢了自己喜欢的人,那就坐实好了。 而现在,又有几分是初心,几分是私心。 他确实让初月意外,从没有逾矩的行为,就只能改变计划,由初月自己掌控进攻权。 那她就不再是受害者。 而是和余随平等的共犯。 - 初月从午休中醒来,同学告诉她外面有人找。她在座位上重新扎好头发,起身出去。 曲宜欣倚靠在走廊外的围栏上,见初月出来,她微微站直身体,“聊聊?” 文科楼有很多废弃的教室,这两年选文科的越来越少,一些闲置的教室被学生用来充当活动室,或者存放资料。 曲宜欣关上门,将外边课间的喧闹隔绝于门外,率先发问:“你是故意的吧?” “听不懂。” “你是故意和余随走得近的吧?怎么,觉得我喜欢他,想故意气我的?” 初月盯着曲宜欣阴沉的脸色,慢慢笑起来:“看起来,我成功了。” “你的手段还是和初中差不多,只会抢我身边的男生,这么多年也没点长进?” “你是说你初中那个男朋友?不是他贴过来的么。”初月说,“你似乎搞错了什么,到处说我勾引他。你觉得我看得上那种货色?” “终于说真心话了是吧,其实你一直有这种优越感,看不上我们所有人。” 初月伸手将碎发拨到耳后,不想在这种话题上浪费时间:“还是说回余随吧,别说没意义的话。” 曲宜欣抱着手臂,应:“可以。” “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顺便告诉你,他mama是国际知名的设计师。他很优秀,十个你那个富二代前男友也比不上。” 曲宜欣一言不发地紧盯着初月。初月很了解她,知道说什么话,会直击她的心。 “如果你们能成,肯定会被很多女生羡慕吧,你会天天被挂在论坛首页讨论,余随的女朋友是个怎样的人。”初月摇了摇头,“但是有点遗憾,他目前喜欢我。当然,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找他当面确认。” 曲宜欣闭上眼,忍了忍,再开口,已经换了一副语气:“初月,我和你做朋友的两年里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我求求你,把他让给我。” “先不提,就算没有我,他也不一定会选择你。”初月弯了弯唇,“从前你确实没有求过我,因为我早就主动把我有的都分了你一半。但我求过你呀。”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么,我求你的那次,你做了什么?” 曲宜欣的记忆被拉回初中毕业那年。 她从厕所出来,路过教师办公室时,看到了初月。 初月被数学老师关在办公室,透过窗户,初月看到她以后,眼睛亮了一瞬,露出求救的表情。 那时她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初月理所当然地以为,曲宜欣一定会来帮她。 曲宜欣很清楚老师想对她做什么。 但她扭过了头,当作自己没看到,走远了。 她在可以初月需要拯救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 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初月看着曲宜欣走远,心里清楚,就算之前曲宜欣没多喜欢余随,也一定会因为初月的入局从而被激起好胜心。 她很难放手了。 自初中毕业典礼后,初月就再没和曲宜欣说过话,忆及两人的谈话内容,令她发笑。 她竟不知曲宜欣脸皮见长,都用上了“让”、“求”这种字眼。 但两人谈话间是初月占了上风,这场胜利让初月将坏情绪一扫而空,放学坐进车里时,不自觉地微弯着唇角。 林叔问:“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可能因为我生日吧。” 林叔笑了笑,叮嘱了一句:“晚点记得给你爸爸发个视频,他肯定也记着你过生日呢。” 初月笑意收敛,没说话。她知道他不会。 林叔是爸爸安排的司机,负责接送初月上下学,以及平时的出行,其实更大的作用是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她还记得初中刚转到女校,附近有很多小混混蹲守,学校里的女生都不堪其扰。 初月也遇到过一次,幸好没发生什么。她后怕不已,和爸爸说了这事,他边处理工作上的事,边说,知道了,我安排一个司机给你。 在那之后,初中的每一天,初月和曲宜欣都一起坐车上学和回家,再也没遇见过小混混。 她爸爸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可以。她不奢求爸爸像mama从前一样关心自己,他记不住自己的生日,那有没有记得住弟弟的,初月不在意这种问题。 他只需要一直像以前,在初月需要的时候能帮上忙,她知道这已经弥足珍贵。 回到家以后,初月先去给山竹的碗放上猫粮,回卧室给爸爸发去视频,他可能很忙,没有回复。 初月给继母打过去,年轻的法国女人不太擅长用微信,手忙脚乱地接起后,用蹩脚的中文说了两句,最后还是用回了法文。 初月为了和他们交流,也是变相讨爸爸欢心,转门学过法语,流利地与她交流。最后,继母让弟弟和她说生日快乐。 挂了电话,初月突然想起一件毫无关系的事情。 余随来银湾弄堂的那天,她不知道旁边空闲的那间房有新住户要搬进来,站在过街楼上正在和继母打电话,祝弟弟4岁生日快乐。 但她后来,却骗了余随,其实那不过是骗他心软的借口。 男生因她的眼泪而手足无措的模样在脑海浮现,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眼中含了笑意。 余随很容易害羞,每次的反应都很有意思。初月又想逗逗他了,从卧室望向那间卧室。 理科楼还没放学吗?怎么灯还没亮起来。 她决定发消息问一问。 初月:你在家吗? 余随:在,怎么了 初月:能过来一下吗? 余随没有立刻回复,但很快,家门被敲响。 初月开门之后,冲余随露出一个笑:“余随,今天是我生日,一起吃蛋糕吧。” 余随好像很喜欢看她笑,很快也被感染到,一起扬起嘴角。他是很冷的长相,但是笑起来,居然是弯弯的笑眼。 笑容是没有用的东西,但余随会对旅途赋予意义,会有很多美好的想法与道理,喜欢看她笑当然也没什么意外,他也许就是热爱收集这种没人在意的东西,还将其当做宝贝。 所以初月深思熟虑后决定,都给他好了,反正对她也没用,他想要的话,就把笑容都给他好了。 初月选的蛋糕是方才放学,林叔载她去蛋糕店里随便指的一个,很小巧,上面撒了满满一层小朋友喜欢吃的糖珠,色彩缤纷。 余随在上面插了根蜡烛,初月说:“蛋糕有点小,放不下第二根蜡烛了。” “没关系,你正好过一岁生日。” 将蜡烛点燃以后,余随轻声说:“快闭上眼许愿吧。” 两人并肩坐在一排,身体靠得很近,初月侧过脸看向他,余随的眼睛里分别有两只跳跃燃烧的烛火,橘光照映着他的脸庞,他看向她的目光很专注。 初月说:“我没有什么可以许愿的,把机会让给你。” “不行。”余随摇摇头,“明明是你的生日。” 再推来推去争执不下的话,蜡烛都要燃尽了,于是余随提议:“那不如我们一人许一个愿。” 初月觉得这主意可以:“是不是有一种说法,先吹灭蜡烛的人才能实现愿望?” “那我们比谁更快,或者一起吹灭,皆大欢喜。” 初月觉得可以,闭上眼许愿时,悄悄睁开了半只眼。余随神情专注地双手合十,可能真的有什么虔诚的愿望。 想来想去,她实在没有想要实现的,她在心里随便说了一句,那就祝余随心想事成好了。 余随在旁边等着她睁开眼睛,说倒数三个数后,两人一起吹灭。 但。 三秒之后,火光依然燃着,在光线中投在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谁也没说话,初月无声低头,看向沉默燃烧的蜡烛,空气凝固成暧昧的味道,在空间中肆意蔓延。 他们都没吹灭蜡烛。 他们都想将许愿的机会,留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