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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打开门,原以为又要应付那位一脸安详圣洁却出乎意料爱管别人间事的精灵牧师,但却比那个糟糕百倍──在他眼前的是自己一点也不想看见的银白色法师。他在心中暗暗诅咒自己,他早该知道伊琳娜想给他们牵线想得发疯,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一次机会呢。 银白色法师挑眉看着他。他没说话,但眼神代替言语实实在在传递出嘲讽。 「看什么看?」艾文恶声恶气地说:「老子一直想染红发,这顏色酷毙了!」 他现在一头品位低落的鲜艷红发,搭配他毫无往日温文气质的粗鲁言行,看上去就像个路边随处可见的时下小混混。 萨尔堤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显然比起法师你更喜欢当个低俗没品的蠢货,这十年可真是委屈你了,嗯?」 「你知道就好。」艾文冷着脸关上门。 萨尔堤斯迅雷不及掩耳地施法卡住门扉。他的脸上出现怒意,他居然敢这样对他! 艾文不耐烦地望向他,好像他才是教授,正在应付某个缠人又愚蠢的学徒,「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对我冷嘲热讽?」 萨尔堤斯一语不发地将一条项鍊递到他眼前。 那项鍊闪着温润圣洁的光芒,上头的咒文代表着全然的奉献与信任,此刻在艾文的眼中只有讽刺。 「你给我这个干嘛?」艾文嫌恶地皱眉,「别人用过的,我不要了。」 「我没有用。」萨尔堤斯淡淡地说。 艾文诧异地望向他。 「我可还没沦落到需要一个彆脚学徒的保护。」他傲慢地睨着他,终于取回身为老师应有的位置,「它一直锁在我的抽屉里──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你的愚蠢真是超乎我的想像。」萨尔堤斯冰冷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它不曾在我身上,当然更不可能出现在任何人身上。」 「那你......」艾文闭上了嘴,他马上明白了。 一个误会。自己情绪化、单方面的臆测毁了一切。 他只要再多想一想,就会明白以他的自傲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他对莫德的感情还比对自己深呢。但事实就是,任何事只要扯上他的老师,他就是会失去那么点冷静和理智,变成自己也不愿承认的那种傢伙──被情绪左右,不去考虑到其他可能性,衝动无脑的蠢蛋。 艾文呆呆站着,像是发觉自己闯祸的孩子,对于自己做出如此离谱的判断感到羞愧不已。 「我有权决定自己生命的使用方式,你管不着。」萨尔堤斯冷冷地说:「我以为你至少懂得秤秤自己的斤两,显然我高估了你,你以为给了我这些我就会感激涕零吗,嗯?」 他嫌恶地望着手中的项鍊,「你以为我会稀罕你这条小命吗? 「你难道又以为那个人会稀罕?送这东西给他是种侮辱,他寧愿自己死去也不会用的。」 艾文茫然地接过项鍊,他的心因为萨尔堤斯的坦白而滴血,却又感到放松般的喜悦,截然不同的情绪撕扯着他,让他痛苦不堪。 「明天早上准时上班。」萨尔堤斯转身离开。 「可是,我辞职了……」艾文挣扎似地说。 「而你还没获得我的许可。」他头也不回地说:「你已经翘班两天了,接下来最好想个有智商点的理由。」 门砰地一声关上,艾文却持续站着一动也不动。他痴痴望着紧闭的门,彷彿银白色的身影仍站在那里不曾离开。 自己是如此卑微,想尽办法想保护他,对方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毫不在乎地把他不顾一切想守护的东西送给别人。 但他还是要把那东西要回来。 莫德一开门,就看到那张眼熟的脸。 「啊,好久不见……」 「交出来。」艾文阴着一张脸。 「什么?」莫德愣愣地说。 「萨尔堤斯的护身符!」艾文大叫:「你以为那是多重要的东西?那是守护符咒,他会和你一起承担伤害!」 莫德闻言大惊失色:「什么?」 他以为那上面顶多是防御咒和保护咒之类的东西,毕竟他跟萨尔堤斯不算很熟。 「知道的话现在就交出来,我拿去给他。」艾文头痛地说。 「啊,当然……我现在就去拿──」莫德慌乱地说,接着想到什么般停下脚步,「等等……」 「那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就这样拿给你。」莫德有些迟疑地说:「抱歉,可是,我不能保证你真的会还给他……」 艾文愣住了。 「你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说。 艾文一手揪起莫德的衣领,「你他妈什么意思?」他愤怒地大吼。 一隻手悄然无息抓住了艾文的手腕,强大的力道迫使他松开莫德。 「请别动手动脚的,客人。」金发红眼的美丽青年露出温文有礼的微笑,手上的力道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兰斯,没事的,」莫德急切地说:「别这样!」 青年松开手,艾文可以清楚接收到他眼里的警告。 真是太荒谬了。 「他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我可以为了他付出所有……明明是这样的。」他低声说:「但没有人看到,他也看不到。」 「我一直注视着他,但他的眼里只着你,」艾文说:「而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太可笑了。」 莫德惊讶地张大嘴巴,他的意思像是在说萨尔堤斯喜欢他!可他和他没多少交集,还那么没用…… 金发青年周遭的气氛更冷冽了。 「我很抱歉,」莫德说:「可是,呃,我觉得萨尔堤斯并没有像你讲得那样冷漠……真心对他好的话,他一定看得到的。」 是啊,看见了可却视而不见。艾文悲惨地想着。 「萨尔堤斯他只是有点不擅长表达……」莫德继续说道。 好吧,这句话有安慰到他一些。 莫德看着眼前哭丧着脸的孩子,心中突然一软。 「别伤心了,纳里......」莫德伸手摸摸他的头。 艾文跳了起来。「你搞什么?」他衝着莫德吼。 「啊,对不起……」莫德愣愣地说,接着又不死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文!」艾文忍无可忍地大叫。 莫德露出失落的神情,「抱歉,当然,你是艾文......艾文?等等,你叫艾文?」 他猛地抓住他,「艾文,你没必要把自己讲成那样……萨尔堤斯很重视你的,他还去找过你呢!我今天才在许愿馆遇见他,他提到你──」 「他提到我?」艾文抬起头。 莫德急切地点头,「他说他是因为你喜欢那里他才来看看,我觉得你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他感觉就不是会去那里的人……」 岂止是不会去那里。艾文想,那个魔族杀手根本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在工作和杀魔族以及解决生理需要以外的地方。 他安静了一会。 「这个符咒……我现在就还给他可以吗?」莫德哀求地盯着他,「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当然,」艾文说,声音听上去有些茫然,「我为我的粗鲁无礼道歉,你的忧虑是正确的……」 他浑浑噩噩地转过身正要离去,莫德喊住了他:「艾文!我们一起去吧?」 他摇摇头,「我想静一静。」他说,接着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从他唇边轻飘飘逸了出来,消散在空气中。 「见到你,我很高兴。」 莫德闻言呆了一下。他欲言又止,静默着看着艾文的背影。 兰斯伸手将他拥进怀里。「怎么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问。 莫德低下头看自己的手,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微微发着抖。 隔天早晨艾文准时出现在实验室里,向倖存的助手3号点头致意。 才刚接下一个工作又辞掉──可真够无礼的,还好伊琳娜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甚至看起来还挺高兴的。艾文开始觉得她应该去坊间的占卜店当爱神的使者,而不是身为光明神的信徒还老分心去管些有的没的。 「老师,早安。」他将泡好的咖啡放在萨尔堤斯的桌上,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 「这会你又称我为老师了?」萨尔堤斯嘲讽地看向他,「你那没品味的说话方式到哪去了,嗯?」 「老师,我很抱歉……」 「闭嘴,我听腻了你那虚偽的言语。」萨尔堤斯不耐地说:「低俗的人偽装成教养良好的样子只让我噁心。」 艾文沉默了一会。 「萨尔堤斯,我他妈真的很抱歉。」他勉为其难地说。 萨尔堤斯瞟向他,「哦。」他淡淡的说,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好一会,像是想看透什么,眼神锐利、严峻而专注──那样的目光就连艾文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老师?」他忍不住出声询问。 「没事。」萨尔堤斯移开目光,继续埋首于工作中。 凯尔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超现实了。 今天是他来上班的第一天,为了能取得那个传言中尖酸刻薄的亚曼教授的好感,他做足了准备,甚至模拟了各式各样不卑不亢的应对。 结果他的学徒是怎样跟他讲话的? 「萨尔堤斯,你的领子没拉好。」 萨尔堤斯不理他。 「萨尔堤斯,咖啡没了,我现在去买。」 「让新来的去买。」萨尔堤斯淡淡地说。 艾文转向另一个助手,交代他选咖啡豆的注意事项。 助手点点头出门去了,艾文又转向萨尔堤斯。 「萨尔堤斯,你给我的作业太难了,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萨尔堤斯不发一语换了一份文件给他。 凯尔瞪大眼睛,他悄悄招手让艾文过去。 「你跟亚曼教授很要好?我还以为他会说些『你真是个笨蛋连这也不会』之类的话。」他悄声问。 「事实上,他平常会说,『我以为我不会再高估蠢货了,看来你总是能让我惊讶,嗯?』」艾文小声地说,把那优雅却让人火大的语气模仿得唯妙唯肖,「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 萨尔堤斯确实变得客气许多,也许他终于理解自己这张脸的必要之处,艾文想着。对了,他把红发染回去了,萨尔堤斯没说什么,但似乎对此很满意。 「哦?发生了什么?」凯尔感兴趣地问,他一向热爱八卦。 艾文正要开口,轻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们新来的助手似乎很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想必他明天早上就能证明自己杰出的工作能力。」 一堆文件飞到凯尔的眼前垂直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材料自己去找。」萨尔堤斯慢悠悠道。 艾文同情地看着凯尔目瞪口呆的脸,那少说也是一星期的分量。 「别担心,交不出来他也不会怎样,只要习惯他的言语羞辱就好了。」艾文说:「顶多被炒魷鱼──下个老闆会更好。」他拍拍凯尔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