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啦 - 言情小说 - 沙砾在线阅读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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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漆黑的梦境里,我守着一座三人高的金色沙漏,碎金般的沙砾像流水落下,我抬头注视着不断下落的沙砾,这样的场景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梦境里,但并不完全相同。

    落下的沙砾缓慢堆积随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我发现今天沙砾下落的速度比往常快了不少,沙漏的上半部分只剩下二分之一左右。

    我有预感当沙漏彻底漏完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什么,想到这里我的心绪莫名急躁不安起来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我分辨不清自己是想让沙漏快点漏完还是想要阻止沙砾落下。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白天经历过的熟悉的场景,一双蓝绿色的漂亮眸子,被罗夏背着走时熟悉的感觉……

    ‘罗夏’,这些熟悉感和他有什么关联……

    脑袋开始隐隐作痛,梦境开始摇晃扭曲,我抬手扶住额头试图回想起更多细节。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越是回想脑海中尖锐的疼痛感不断扩大,仿佛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回想起来,我感到自身状态在剧烈波动,身旁的金色沙漏急促震动了一下,沙砾落下的速度更快了,碎金般的沙砾敲打在漏身上发出清脆的细微声响牵扯着我的神经……

    恐怖、不安、焦躁的感觉压抑在心口快要爆发出来,我召唤出一团灵力重重砸向那座金色的沙漏。

    一声巨响后梦境像被打破的镜子一片片碎裂,然后有光照了进来……

    “你醒啦,睡得好……唔!”恍惚间听到身旁有谁在说话,我下意识挥手拍过去,掌心接触到温润柔软的皮肤我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我猛然翻身坐起,见罗夏单手捉住我的手腕捂脸看向我,露出委屈和谴责的神情。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下意识就……”我试图拿开罗夏遮脸的手看看他被我误伤得严不严重。

    罗夏顺从我的力道把手放下来,笑道:“好啦我没事,逗你玩的~”

    说完他直起身抬手伸了个懒腰,窗外柔和宁静的莹莹白光映照进室内,把屋内所有陈设勾勒出一层乳白色的轮廓,一切看起来都好像雪玉堆砌而成的。

    见他面色如常我才放下心来,打量起周围:“……这里是?”

    罗夏对我解释道:“是我在蜃城的居所,我们掉落的地方刚好离这里不远,我背着你的时候你睡着了,我就把你带过来了。这里我虽然没有回来过几次,但勉强也算是我的家~”

    说着,他优雅地俯身,摘下不存在的礼帽对我行了一礼:“这位小姐,欢迎来到罗夏的家。”

    「家」

    这个字让我一时有些陌生,自我意识苏醒以来,我就始终往返游走于诸多世界之间寻找遗失之物,蛰伏在心底的焦虑和迫切促使着我奔赴一个又一个奇境。

    无休止的路途,危险的敌人,战斗杀戮逃亡,不断重复的死亡,再次睁开眼后继续踏上寻找的旅途,时间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我孤身一人在天地间流浪。

    只有脑海深处传来疯狂痛苦的呓语牵引着我寻找下去。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快一点再快一点在哪里……在哪到底在哪……要快点找到一定要找到……是谁是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一定要见到在哪在哪在哪……」

    我无比清楚这些癫狂执拗近乎扭曲的呓语源自我自己,在日复一日的寻找中,生与死的挣扎之间,我的执念早已幻化成魔。

    可当罗夏说出这里是「家」的那一刻,我心底和脑海中躁动的杂音都暂时平息了下去,这里是「家」——是可以短暂停歇休憩的地方。

    我抬头看向在一片辉光中对我行礼的罗夏,不知为何开口询问道:“……罗夏喜欢这个世界吗?”

    罗夏并没有对我突兀的问题感到意外,他侧头望向窗外,俊秀的侧脸在光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又回看向我,眸光认真而专注:“……我去过这个世界的很多地方,几乎涉足这片星海的每一个角落,我沉迷于它的瑰丽神奇,也热爱它的神秘危险……这是我的造物主送给我的礼物,我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的语调轻缓,仿佛对这位造物之神心怀眷恋。

    我听着罗夏的话,回想起这一片星海中诸多世界的历史书籍,它们在追溯自己世界的源头之时都不约而同使用了类似的描述:「我们的造物主是一位女性,她因为某种不为所知的缘由,怀着爱意在这方空浩的宇宙创造了一片星海,而我们的世界就此诞生……」

    从我苏醒之时我就发现自己对这方世界有着很深刻的理解,我能轻易用画笔描摹出每一处的景色,真实得仿佛它们曾在我手下诞生,唯有部分世界被我遗忘,每当我试图去遗忘之地探寻,“它们”都会出现并阻止我。

    每当我抵达一处遗忘之地,就用画笔将它描绘出来,填补记忆的空缺,当我回想起这片世界的全貌,或许就能找到遗失之物。

    起床简单的洗漱过后,罗夏招呼我到餐厅吃饭。

    食物是和蜃城本身一样会发光的淡蓝色果子,大概有拳头大小且没有果核,果rou口感清爽汁水丰富,清甜解渴非常好吃,副作用是吃完后自己也会发光,能持续一两个小时。

    据罗夏所说蜃城的食物大都具有让人发光的作用。

    经过一夜的修整体力恢复,我的指南针依旧受到影响到处乱转。

    罗夏昨晚因为时间匆忙没来得及打扫其他房间,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下,吃完早饭他开始打扫房间,我帮罗夏一起整理顺便关注指南针的动向。

    工艺精致的金色表盘中指针不断跳动着指向不同的方位,时而又疯狂旋转,然后缓慢停下来定定地指向一个位置,我顺着指针的方向下意识望过去。

    看到罗夏从房间里走出来,拂了佛衣领上无形的灰尘。

    “呼,都收拾好了。”罗夏见我看着他的方向,疑惑道:“怎么了?”

    我又低头看向指针,它再次错乱的旋转起来。

    我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在遗忘之地这样的情况很寻常,如果调试也没有用处,那就要找到合适的位置才能让指针稳定下来。

    我将指南针收起来贴身放好,和罗夏说明指南针的来历和用途:“我在偶然的一次旅途中发现了这块红色矿石,它和我之间存在微妙的感应甚至会在某些时候给予指引,我怀疑它和我的遗失之物有关,便找工匠打造了这只指南针……在奇境之中它时常受到影响,我需要找到合适的方位让红色矿石定位。”

    罗夏听完点头:“蜃城是这方世界中最神秘的奇境之一,很多探险者终其一生也没有寻找到它的踪迹。当然我运气不错~一次去深海探险途中触碰到蜃城的虚影被卷了进来。”

    “幸好我准备充分,带了能够在任何环境下自如呼吸的面具,才没有死在蜃城头顶那片湖里。”罗夏提起此前的遭遇耸了耸肩:“绝处逢生又误入奇境,我便在蜃城小住了一段时间对这里还算熟悉,如果你需要向导我很乐意胜任。”

    “小住一段时间就……攒出一套房?”我关注的重点不自觉偏移,语气中充满敬畏。

    “我随身的行囊里有在海底探险途中发现的沉船宝藏,蜃城的居民无法在蜃城之外生存,对外来之物感到好奇。我便用部分宝藏换了一处居所,还亲手制作了大部分家具。”罗夏见我一脸惊奇,声音愉悦道:“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吧?”

    我环顾四周设计巧妙一物多用的家具,还有置物架上精致漂亮的手工摆件,重重点了点头。

    一切整理妥当,我打算先跟随罗夏初步探一探蜃城,蜃城目前和外界切断了联系,罗夏说再次开启估计要一个月左右,这期间我们无法离开蜃城,而“它们”也没办法追过来,这正是寻找遗失之物最好的时机。

    蜃城的建筑颇有当地特色,它的天空并没有光源,能让它始终明亮如同白昼的光来自我们的脚下以及蜃城的建筑,这些建筑本身会发出莹润的光辉,并彼此交织重叠,用光晕勾勒出迷雾般的城市轮廓,炫目而迷幻,让人产生恍若身至梦境的错觉。

    罗夏此番来到蜃城属于故地重游,自然而然充当了向导的角色。

    我手中摆弄着金色指南针和罗夏并肩走在街道上,边听罗夏讲述他的冒险经历和旅途中的趣事。

    “我初次来到蜃城时就觉得蜃城像过去一颗古老的星球。”罗夏的目光投向蜃城最中央被星罗棋布的城市包围环绕的古老灵树,声音听起来有些惆怅。

    “……是什么?”

    “是月亮……当地球迎来夜晚,月亮就会出现在夜空之中,遥遥散发出清冷莹润的光辉。我……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罗夏侧头看了看我笑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这片星海诞生之前,在诸界与千之帝国开始漫长的混战之前,在混沌无序被打破以及秩序重建之前。”

    我指尖一颤,拨弄指南针的动作顿住了,脑海中回忆起一些不连贯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