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下午有两节数学课，只可惜，不同上午的心境，沈袅婷上起来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半埋着头，拿着笔在书本的空白处无意识地乱涂画，听着耳边沈星耀低沉磁性的讲课声，她不知道他讲的什么，只是伴随着他的嗓音，不停在脑海里复现着午休时的情景。

    那二人的身影无孔不入，见缝插针般地涌入她的记忆深处，如何也抹去不掉。

    “婷婷，婷婷……沈老师叫你。”许雨鹭在身侧摇了摇她。

    “啊……”沈袅婷反应了过来，茫然地抬起头，却在与沈星耀目光交接时产生了一瞬心惊，蓦地将笔头重重地划穿了纸张，“在…在。”

    她有些结巴，闪躲似的将视线迅速撇开，左右环视了一圈，默默站起身。

    “答题卡，来拿一下。”沈星耀站在讲台上看着她，眉头微蹙，声线透着些许冰凉。

    换作平常，沈袅婷觉得他这样很正常，一个老师就是得有老师的威严，不能天天温温柔柔和蔼可亲，可是今天却不一样，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害怕。

    “哦。”她唯唯诺诺地点头，连忙不太情愿地朝讲台走去，心里七上八下，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试卷做得是有多差。

    看着白色的答题卡递到眼前，沈袅婷忐忑地埋头接过，她知道沈星耀一直有个习惯，就是在电脑阅卷过后，他还会回收打答题纸重新再单独批阅一遍，以好摸清每个他负责班级学生的知识掌握情况。

    成绩当然也会被他直接标注在答题纸上。

    沈袅婷颤颤巍巍地拿过试卷，目光还没来得及躲就看到了顶头上面用红笔标出一个数字，59。

    她尴尬地咬了咬嘴唇，转身想走，余光却看见沈星耀在她的答题纸上贴了一个便利贴，贴纸上用红笔写上了工整的行楷字:

    怎么了？不开心吗？眼睛为什么红红的？

    她有些讶异地抬眸，却见沈星耀关切地朝她浅淡一笑。

    回到座位上，沈袅婷将便利贴撕下，她一面偷偷注视着讲台上在与其他同学讲话的沈星耀，一面忍不住轻轻抚摸他的字迹。

    他还是这样，沈袅婷这么想着，小脾气还有点上来了，就想抱着他的脸啃，啃得他吃痛。

    她将便利贴折叠成方形揣进了校服兜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答题纸上的成绩，她倒是开始发起了愁。

    考成这样，虽然沈星耀不会骂她，但她自己也不太过意得去，这就是她自己学习态度的问题了。可能晚上还是免不了一顿苦口婆心的说教。

    ＊

    晚间，沈袅婷因为心急，推掉了与许雨鹭的约，晚自习下课后就先坐公车回了家。

    她极其不安，随便在浴室洗了洗澡便回到了房间。

    书桌前，她左手用木梳梳理着发丝，右手摁着扑通扑通地跳腾的心脏，有点紧张。

    她紧张得不知道等一下要如何面对他，如何开口向他询问。

    重重叹出一口气后，她放下木梳，视线突然瞥见一旁床头的小熊先生。她走了过去，盘腿坐在床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它。

    “小熊先生，你是他的好朋友，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喜欢方晴姝？他是不是要给我娶后妈？”她没好气地对着面前这只深棕色的玩偶质问道。

    结果可想而知，它什么也没有回答。

    “一句话都不说，你跟他就是一伙的！臭熊！”沈袅婷气急败坏地给了它当头一棒，嘟嘟囔囔地下床穿拖鞋走了。

    “咔嚓——”门锁解开的声音响起，沈袅婷顿住脚步。

    回来了！

    她呼吸一滞，心跳又加快了不少，双脚被驱使着朝房门走去。眼见着离门越发近，左手徐徐抬起，却在刚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瞬间失去了开门的勇气。

    不行…不行……

    她不敢出去……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紧张过，呼吸过于急促，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浑身的血液也如同醉酒了一般沸腾，在体内横冲直撞。

    隔门听见俞来俞近的脚步声，沈袅婷忍不住朝后退，她还是不敢出去，总觉得出去就会听到自己最不想听的话。

    可是……

    她抠着睡衣的纽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直犹豫不决，直到再次听见对面沈星耀房间穿出关门的声音。

    他应该以为自己现在还和许雨鹭在外边，没回家，所以不似平常会先敲敲她的门问候。

    纠结一番后，她缓缓打开门，左右望了下，客厅正中的灯还留着，想必他是在等她回家。

    心中稍有暖流趟过，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房门前，右手食指弯曲，她作出一副要敲门的样子，却等了半天没有扣出任何声响。

    “啧……”沈袅婷也为自己的迟疑不决而感到心烦意乱，她轻扇了自己两巴掌，眉头紧皱着，强迫自己抛除心中所惧。

    可恐惧就像一堵无形的墙，她挣扎许久也难以击破，气得她恨不得哐哐撞大墙。

    这么想着，她倒真把头抵在了门上，心里一直碎碎念着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

    怎么会这么懦弱无能……

    她死命咬着已然被自己撕咬得泛血的嘴皮，食指下意识不安地在门板上小幅度敲击着，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思维中，可仅在一秒后她的世界便全部朝前倾倒。

    木门突然向内撤，她整个人因为前倾的力道，猛地摔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

    “哎哟……”沈袅婷吃痛地呻吟出声。

    “婷…婷？”沈星耀讶然的声音传出，他被门口突然撞进来的沈袅婷吓了一跳，虽然不是很搞得清楚现状，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将她紧紧护在了怀里。

    沈袅婷面目狰狞，揉着撞得发疼的鼻子，心里火气飞涨，怎么一天之内处处碰壁啊，疼死她了。

    “婷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星耀低沉的嗓音从上方传来，沈袅婷血液顿时凝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痛感瞬时消散了大半，她又变得紧张了起来，撑着他的身子想稳住重心，可这不摸还不要紧，一模她才发现他竟然没穿上衣。

    视线逐渐聚焦，客厅的余光倾斜洒下，那人健壮劲挑的上半身赤裸裸地出现在了她的目光里。

    “啊！你没穿衣服！”

    沈袅婷下意识地抬手蒙住眼睛，按理说他们是父女，她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就是这样做了。

    沈星耀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异常，连忙将挂在手臂上的睡衣穿上。

    “我…我，我本来是要去洗澡的。”他将睡衣的腰带系好，也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感是怎么来的。

    沈袅婷透过手指缝朝他看去，竟发现他遮得还不够严实，因为领口深的缘故，露着大半结实有型的胸肌。

    “我…我去睡觉……”

    沈袅婷一直用手挡着眼睛，转身就想走，却不了被沈星耀上前一把拉住了手腕。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