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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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维小姐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那群男孩不带她踢球,就像她不明白一个深色皮肤、住在巴西贫民窟的女孩居然会有一个冷门的法国名字。老虎曾经和玛维小姐说过,她的名字是mama在离开时为她命名的,那个从法国远道而来的女人希望她的女儿未来会是个开朗乐观、精力充沛的小姑娘。 尽管玛维小姐今年才五岁,但自从她知道白天还耀武扬威的老虎会在夜里默不作声抱着相框哭泣,她便对离开有了真正的概念;同时她也很清楚,她无法做到mama希望她会成为的样子————她太冷静了,即使是经常奔波于帮派火拼的老虎都不得不承认,玛维小姐在远离她感兴趣的领域毫不例外表现得宛如一台运算精准的机器。 学校的老师认为她是个天才,同学们则视她作避之不及的怪物,就连老虎的手下们也会恭敬地称她玛维小姐————这也就是“玛维小姐”的来历。 所有人都看出来玛维小姐志不在此,抛开她古怪的性格不谈,没有人能猜到她的心思。 有时候同龄人会看到玛维小姐仰天直视着太阳,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即使她的上衣被汗水浸湿也不见皱一下眉;她会被发现花大量的时间蹲在草丛边悄摸摸地捣鼓着什么,而按照孩子们的说法,每次在玛维小姐做完类似神秘的仪式之后,他们就会感受到不舒服,好像有不知名的手扼住了喉咙。 当然,老师们自然是不会相信他们的胡言乱语,但不可置否的是大人们对于玛维小姐也会时常感到瑟缩。 “早上好,玛丽亚女士。” “你好,玛维小姐,”这位年轻的老师遵循了大多数人称呼玛维小姐的方式,“你今天是爸爸送来的吗?” 玛维小姐点点头,她的眼眸清澈天真,却与下一秒平淡的语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玛丽亚女士,你的狗要死了哦。” 事实上,正如开头所说的玛维小姐目前还是懵懂的年纪,她不明白很多事情,却又对那些始终充满好奇。 她可以为了观察太阳的起落翘掉上课和休息时间,可以为了确认昆虫行为与环境变化的关系任由被冠上怪人的称号,她也愿意去琢磨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细节,就例如今天早上她发现玛丽亚女士裤子上的狗毛比平日的要多上几倍。 没有人会相信玛维小姐的话,他们只会认为她是在说谎又或者是运气成分。大人们总是擅于伪装的,老虎是这样,玛丽亚女士也是。尽管玛维小姐已经看到了玛丽亚女士和家里通电之后眼角的泪光,年轻的老师还是能够重新扬起笑容试图掩盖一切,偏离的脚尖朝向和倒退一步的动作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刀撕毁了虚伪的假面。 玛维小姐并没有感到难过,换个意思,此时的她尚未意识到这些微小的东西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注意的,所以她感受更多的还是疑惑与新奇。 但是足球是不一样,足球在玛维小姐心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就好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具有致命般的吸引。 玛维小姐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叶从球场边的地上站了起来,眼前的空地上男孩们闹哄哄地跑在一块,似乎每个孩子都想要通过自己的方式进球,所以场上乱糟糟得总是一窝蜂跑到自家球门又跑到对面的门前。 “你不去踢吗?” 听到声音,玛维小姐停留片刻后才转过头去,说话的是几天前借住在她家的年轻人。她原以为这又是一位老虎的手下,或者是新添暗中保护的人,但第二天客人空荡荡的手腕证明了这看起来是场不含刀枪的正常交易。 玛维小姐将眼神放远,黄昏时刻的贫民窟街道上熙熙攘攘,每个人的脸上都黑黑的,没有任何的表情埋头往前赶路,唯有几个街角的地方站着人,偶尔往这边投来目光。 她收回视线,“我不会踢,洛坦。” 洛坦是个奇怪的人,他声称自己来自马德里,却说着一口瘪嘴的西语。 “嗯————”洛坦长吟着捡起玛维小姐脚边破旧的足球,小一号的球在他的手指之间打转,他问她会不会颠球。玛维小姐没有说话,接过球放在自己的脚面上,足球很轻巧地在空中停滞又落下,如此持续了很多个回合。 “玛维,你真的很棒。” 由衷的赞叹与称呼使得玛维小姐稍一晃神,球落空了。洛坦将它捡回来,“你很有天赋,想学学怎么踢球吗?” “我踢得很好吗?”玛维小姐问道。 “当然。” 好是指什么?什么样的表现才会被称为好?足球的标准又是什么?玛维小姐的大脑里无时不刻会产生不同新的问题,没有人可以为她解答————同时她也不需要。但只听见洛坦接着说:“直到十五岁之前我都还不会低颠球,每次甚至不会超过5个,即使我的父亲还是个足球教练。” 洛坦说的话实在是有些谦虚,至少在说话间球还黏在他的脚上。 “二十六个,说实话确实有些超过我的预料了。”洛坦撇撇嘴,努力将欲上扬的嘴角压下去,看出来他对于结果很满意。“当然,足球可不只是这些,怎么样,玛维,想学习踢球吗?” 玛维小姐像是没听见似的重新又看向空地,洛坦则不见外地抱着球坐在她的旁边,二人安静地观看了一会儿比赛。场上的局势明朗,黄方的孩子年纪偏小,身态盘带灵活却极容易被铲球到红方后卫的脚下,加上经验少中场无人把控局面导致的就是被反击时后场力量薄弱,很轻易地就被灌了球。 “嘶,可惜了。”洛坦挠挠头,他想要双手抱头的动作在触及到右手臂上的伤口时又放下,他脸上懊恼的神情不知道是为了哪方惋惜的,因为下一刻场上的球员就聚在一块吵了起来。 “越位。”玛维小姐声音极低地喃喃,但还是被一旁的青年捕捉到,洛坦的前半个身子探过去,睁大的眼睛使得他整个人显得没有初见面时的沉稳。只是还未等他发问,球场上有两个袖子上简单系住带子的孩子向这边跑来。 “先生,请问您刚刚有看比赛吗?”系着黄色带子的孩子礼貌地问道,在得到洛坦的点头之后继续说:“是这样的,有一个进球我们有些争议,您有看到这是无效球吗?” “以我的视角,这确实是个越位球————”黄队的队长嘴角方才勾起,洛坦话锋一转,“我不是很确定,你们最好再问问其他人,毕竟我们不太懂球。” 红队的队长翻了个白眼,“别浪费时间了,都说了不是越位球,而且无论算不算得上,我们都赢了。”黄队队长面上有些挂不住,他不甘心地想要和洛坦进行再次的确认却被同行人强制地拉走。尽管两方队长都已回到队伍里安抚好球员,玛维小姐依旧可以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察觉到黄队队长往这边不时的注视。 “为什么?”她问道。 洛坦心情极好地挑眉,他并没有立刻回答玛维小姐的问题,反而怡然自得地反问她:“你刚刚也看到了,怎么没有回答。” “我不确定。” “骗人————你明明心里早就有了把握。” 玛维小姐被洛坦眼中闪着光的笃定和自信惊得一时失语,她慌乱地低下头回避掉洛坦锐利的眼神,回想到一个小时之前被球队拒绝的理由————“五六岁的丫头会踢什么球,别捣乱了”。莫非洛坦很早之前就在那里听见了吗? “那现在轮到我的回合了,玛维,你分明懂球为什么还要说谎?” “......我不想惹上麻烦。”玛维小姐叹了口气,她已经习惯了外人在对她异于常人的行为表示质疑和奇怪,久而久之的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她明白自己并不如别人眼中的成熟,她只是擅于用沉默来保护自己。比起人类,玛维小姐更喜欢和不会说话的植物、动物和太阳云朵打交道,它们言行一致,只要掌握了规律,在她的面前就没有任何秘密。 场上的比分最终以5:0落下帷幕————其实应该是4:0,但黄队在第二个越位球被计入有效之后整个队伍就此一蹶不振。 “玛维,你觉得这场比赛怎么样?” 玛维小姐几乎脱口而出:“黄队是有实力的,只是中间来衔接的组织能力不够,所以经常是球在他们的脚下却没办法突进,然后等着被红队抢断。” “看得很仔细哦,还有吗?” 在洛坦鼓励的目光中,玛维小姐继续道:“转折点在第二个球,他们缺少个能够带领队伍胜利的角色。” “所以,这场比赛的输赢决定性是在我们?”洛坦朝她眨眨眼,玛维小姐被逗笑了,终于是将积攒多时的话说出口,“管他们呢,反正我们不懂球。” 两个人相视一笑,嬉笑的声音惹来球场上将要离场的球员们不满的瞪视,而黄队队长的视线是与其他人不同的,他在原地犹犹豫豫、踌躇半天最后还是跟着队友们一起离开了空地。 “他认识你,洛坦,你是什么有名气的人吗?” 洛坦耸肩摊手表示自己毫不知情,玛维小姐自然知道他是在说假话,但也没有再次戳穿。空地少了人又变得一览无余,绿地上的杂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夕阳的余晖照在球门杆上反射出鸡蛋芯的颜色。玛维小姐被吸引着走过去,躺在杂草最茂密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气,绿草的芬芳夹杂着泥土味,一切是那么的宁静而舒适。 “不回家吗,玛维?” “过会儿,过会儿时间。”玛维小姐双臂展开,半眯上眼睛,“离太阳下山还有九分钟,坐下陪我欣赏会儿夕阳吧,洛坦。” 九分钟的时间很短,却足够玛维小姐做个美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蚕,欲将化蛹,便需要不停地吐丝。首先是形成结茧网,但那只是一些松软凌乱的茧丝层,所以她必须要加厚茧网的内层,开始出现茧的轮廓。只是茧衣的丝纤维细而脆,排列极不规则,她便转换了吐丝方式,头胸部摆动速度减慢,有规律的、有节奏的。 恍惚间玛维小姐听见了洛坦在呼唤她的名字,天色也正如她所预料的化成朦胧的蓝色然后变深,但玛维小姐不愿醒来,她还在不停地吐丝、整理,她不认为这个过程辛苦,相反她乐得沉醉其中。接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浑身一轻,洛坦将她抱起来,动作不算流畅,手臂上的伤依旧影响着他。 玛维小姐呼出一口气,意识愈深。 她可以继续她的梦了。 这天过后玛维小姐很快就和洛坦熟络起来,洛坦住在他们家的楼上,而楼顶有个很大的天台,闲暇时刻玛维小姐会和洛坦在天台练习着踢球。洛坦是个很好的教练,大概是归功于他父亲的缘故,他为玛维小姐制定的训练计划既不吃力也不松懈。玛维小姐开始变得有事情可做,老虎对此也十分满意,他私下里一直将能够把洛坦招来作为租客而感到骄傲。 但在玛维小姐看来,洛坦没有工作,身上有着大笔的现金,手腕上的名贵手表被抵押作为房租,现金却只被用来花在食物和健身器材上。他为什么不辞万里从马德里来到里约的贫民窟,手臂上的伤口又是什么造成的,无数的谜团汇聚在洛坦身上,玛维小姐却并不讨厌。她喜欢神秘,就像当初探索大自然一样。这是一种冒险,一种挑战,她不知道当完全解开谜底之后她还会不会喜欢洛坦,但就目前来看洛坦身上的谜题足以有令她飞蛾扑火般的引力。 而在与他独处的时候,玛维小姐也有过直言不讳地询问。 “我在这里无家可归,玛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落寞。 经过几日的相处,洛坦是个有趣开朗的人,他告诉玛维小姐实际上他只有十九岁,但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却远远超出同龄人。他比玛维小姐认识的大人们少了点自以为是,多了点胸有成竹,他自信却不自负,勇敢却不鲁莽。他经常推脱是因为有照顾过小孩子的经验,而玛维小姐深知她并不属于普通那一挂的,洛坦不会责怪她的过度疑问,也不会害怕她的异常举止,仿佛在他的眼里玛维小姐就是个顶着褐色卷毛、脸上有少量雀斑的普通五岁女孩。唯独在触碰到足球的时候,洛坦会少有的展露出幼稚的一面,也不会把玛维小姐当成孩子来看,偶尔有一次的过档传球,洛坦在接下来的时间会尽全力地报复————手段也极其残忍,玛维小姐在那天是不敢迈开腿走路的。 “你说你是被朋友赶出来的?”玛维小姐重复他的话,“伤口也是他划伤的吗?” 洛坦手臂上的伤口不深却延伸至手肘,看起来吓人也容易好得快。而发展至今还未痊愈的原因竟然是他不会自己缠绷带! 对此洛坦有话要狡辩:“......你不能要求一个独臂的做得和健全人一样好......否则人还要另外一只手做什么?” 在一边默默缠绷带的玛维小姐腹诽着,难道你不能找老虎或者其他人来帮忙,非得一个人吗。但道理是这么个理,回旋镖却直中玛维小姐自己,于是她也不理会洛坦的胡言乱语了,“你们是吵架了吗?” “......是我先伤害了他,这件事不能怪他。”洛坦闷声闷气地说。 “是你也划伤了他吗?” “没有。” “你打了他?” “不是。” 玛维小姐这下彻底被闹糊涂了,如果不是同等的遭遇,那么为什么洛坦认为这会是他的错。 “在这世界上伤害人的手段有很多种,玛维。”洛坦用唯一一只健全的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上,“并不一定是生理上看得见的才算是伤害,那些被隐藏在深处、看不见的,往往才是最刺痛人心的。”见玛维小姐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洛坦也不接着话题继续深入,他高抬起左手臂做出强状的姿势,“放心啦,而且他也挺心软的,你看,他还特意避开了我的惯用手。” 玛维小姐第一次见到和自己一样奇怪的人,怎么还会有人被刀刺伤了还要为对方着想,难道这就是友情的力量?那玛维小姐宁愿是不要交朋友的,如果交往的后果是受伤还自得其乐的话,那岂不是变成傻瓜了吗? “那你每天晚上出门也是为了见他吗?” “你知道?” 洛坦每天晚上都会抽段时间出门,有时候是一个小时,有时候也要很久,久到原本在床上等着洛坦给她讲睡前故事的玛维小姐都支撑不住睡着了。虽然洛坦日常将她待如孩子,但在某些方面他们却又是在同一水平上的,包括在讲故事方面,洛坦随性地选择了有关于欧洲中世纪黑死病的《十日谈》。 “我不想再错过那些故事,洛坦,今天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吗?” “太晚了,玛维,这不安全。” “不会有事情的。”玛维小姐向他保证如果在晚上九点之前还没有见到他的朋友,那么她会乖乖回去的。洛坦为难地看着她,玛维小姐心有神会地拿出手机给老虎打了个电话报备,讲了一会儿后,她将手机递给洛坦。 “洛坦,是我。”老虎低沉的声音从电话另头传来。 “老虎先生。”洛坦恭敬地说。 “玛维她难得向我提出条件,如果你方便的话就请带着她吧。” “并不是我不想带着她,老虎先生,您愿意将房子租给我我已经很感恩了,只是晚上我要去的地方我担心会有危险。”说着,洛坦讲了一个地名。 “没有关系的,那里是我的地盘,不用担心,只是要麻烦你了。” “好的,不麻烦的,我也很喜欢玛维。” 又叙旧了半晌,洛坦挂了电话,他盯着坐在高椅上面上平静实则悬在半空的脚荡得飞快的玛维小姐无奈地投降,“好吧,我会带你去的。” 洛坦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却属于贫民窟与富人区的分割线。玛维小姐在看到他们的目的地是在一家夜店门口的时候,说实话她有些失望。她并不奢望洛坦的朋友会和他一样有趣,但起码不会是那种醉生梦死的人物。 望着五彩绚丽的灯光伴随着嘈杂的音乐从奢华的大门倾泻而出,玛维小姐无法产生一丝兴致,她不明白只是唱跳喝酒会产生什么乐趣,而且酒味很难闻。玛维小姐认为那是种正在腐烂的味道,老虎晚上也会因为帮派的事情酒醉回家,她从来不会让他靠近房间半步。 洛坦陪着玛维小姐在街的对面踢了半个多小时的石子。 “来了。”洛坦忽地站起身,玛维小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身着黑色西装头戴小礼帽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那个糜烂的环境里走了出来。 “走,我们跟上去。” 玛维小姐他们跟在这个男人的身后五十米的位置,光是从背影来看,玛维小姐实在没有办法看出这个人到底在哪方面特殊到洛坦能够每天都不落地送他回家。 男人的脚步发飘,像是时不时要摔倒,而每到这个时候玛维小姐都能感觉到洛坦攥住她的手的力度加大了些。玛维小姐嘴里默念,倒数着数字,她在计算着到底这个男人需要磕绊到第几下洛坦才会冲上去。 实验过程出现差错,结果却如出一辙————在男人扶着电线杆吐出胃酸的时候,洛坦终于是板着脸走上前去。 “你还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很冷,但玛维小姐却听出了硬撑出来的做作。 “谁————谁?”男人擦着嘴角难耐地直起腰来,他的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看起来十分的不好受。 “是我,K————洛坦。” 男人停顿在原地,眯着眼睛往前走了些。在路灯的光线下,玛维小姐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模样————长得比想象中的英俊,他的眼睛细长,笔挺的鼻梁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在看清洛坦之后,男人的嘴唇扭曲而发抖,“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洛坦舔了舔嘴唇,哪还有刚才冷酷发问的样子,“我担心你会出事......” “是吗?”男人冷哼了一声,“我就算再次被人在巷子里强jian也不关你的事。” “这里有孩子,你在乱说什么?”洛坦连忙捂上玛维小姐的耳朵,而男人眼神向下迟疑的惊诧也证明了他才发现现场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你就是那个让洛坦变成傻瓜的人吗?” 清脆的童声在安静的街道响起,玛维小姐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样子问他,另外两个人反应却各不相同,洛坦下颌绷紧,小声嘟囔着你在胡说什么,对面的男人则投来奇怪的目光。 “你说什么?” “没什么!”洛坦抢先回答,“这是玛维————” “玛维小姐。” “————你可以叫她玛维小姐,她是我新交的朋友。” “听着,”男人用手搓着眉头,“我没心情和你在这玩过家家的游戏,以后我也不希望再看到你。” “为什么?”洛坦的嗓子有些破音。 “你不是应该更清楚不是吗?”男人语气生硬,“你不是他,对吗洛坦?” “你明明知道!”洛坦向下看了一眼玛维小姐,“我只是————想做些什么......” “你不必做什么,你永远比不上他,也不会成为他。” “可......” “还需要我再说清楚一些吗,洛坦,”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了洛坦,又走近些,他的眼神坚定不带一丝犹豫,“就像你现在用的名字,你的球技、气质、技术哪一点是他的,你差劲到就连笑容都不像是他的,我当时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将你认作是他。” 玛维小姐感受到洛坦发僵的身子,她喊住了背过身想要离开的男人。 “喂,坏脾气的男人,你不知道自我介绍的时候需要交换名字吗?” “桑托斯。” “很好,他妈的桑托斯。” 桑托斯听到之后只是停留了一下,便又向前走离开了视野。 “你知道你不应该说脏话的,玛维。” 洛坦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玛维小姐甩过头去,“回去了,洛坦,睡前故事时间到了。” 回去的路上很宁静,直到走到玛维小姐家的门口,洛坦才若有所思地问道:“玛维,我的笑容真的很差劲吗?” “......或许是有那么不自然?” 玛维小姐再次收回她的话,洛坦是比她还要奇怪的,在被各个方面咒骂之后,他沉默了那么久重点想的居然只是他的笑容到底好不好看。 “不过还是谢谢你了,玛维。”洛坦蹲下身,笑着在她的脸上用食指“啵”地弹了一下,“说脏话还是不好的,下次注意。” 洛坦的情绪恢复得很快,在洗漱完毕之后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诅丧和难过。《十日谈》的故事已经接近尾声,讲完了第十日萨卢作侯爵为试探妻子的贤德而做出的无理取闹、毫无逻辑的事情过后,玛维小姐好奇地问洛坦:“萨卢作侯爵已经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那么妻子为什么还会原谅她的丈夫呢?” “因为那时候的妻子在世人眼中是被动的,只能丧失自我依附男人才能生活,她们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并不是想说宗教的不好,但事实证明在某段时间宗教确实是控制住大多数人的手段,特别是黑死病爆发之后,在所有人都心神脆弱,他们就会假借上帝的旨意,往往会传播或做出一些道德败坏的思想和事情。” “所以一切的源头都源自于黑死病吗?”玛维小姐打了个哈欠。 洛坦笑了笑,把她的被子盖好,“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不是吗?但其实黑死病的本身并不是起因,不如说它只是个添加剂,加快了进展。” “可是,我还是讨厌瘟疫,我不喜欢生病。” “但我并不讨厌添加剂这样的存在哦,”洛坦说,“恶的源头均来自于人心,而希望也是。” “人民无穷尽的祈祷和忏悔,换来的是近乎无穷尽的死亡,似乎就连上帝也是苍白无力的。于是他们开始清醒,发展科学、宗教改革、启蒙运动,直到我们生活在这里,这就是希望。” “这也是我热爱历史的原因,绝望的同时却又饱含希望。就像在太阳升起之前,世界会陷入无比的黑暗,但度过那段时刻,便能够见证到曙光。” 至暗时后,即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