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在路上
现在才七点多一点，街道上已经相当热闹了。 孟黎看到了比昨天还多的摊贩，不再拘于下层集市的那个地盘。 靠在自己所住区域靠近路道的最外层铁墙边，就有好几个摊贩推着小车卖简易早饭和干粮。 除了她以外，陆续有人通过其它走廊来到街道，他们有些一出来就随意找了路边的摊贩购买早点。 看向前方，人群中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存在正悠哉悠哉地来回走动。 是一位戴着帽子的少年，胸前背着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堆叠整齐的报纸和一些小样物件。 他一直在这周围徘徊，嘴里不断叫卖着：“最新周报，三块啊三块——” 而且生意还挺好，好几个人在路过他时，朝箱子里扔了几枚钱币，然后顺手从里面取走一份报纸。 或许这就是地下获得信息的公开官方渠道？ 孟黎暗自记下这个卖报少年的衣着和身高体型。 还有一些看起来像运货员的人沿着楼梯下来，他们肩上扛着铁质的扁担，用绳子把货物串成一串从扁担两边垂挂下来，轻铁在肩膀上勒出痕迹，但平衡了重量。 这种力气活很辛苦，对膝盖来说简直承受的是摧残。 而且孟黎发现从事这类工作的人群，年龄差异还非常大。 要不就是年轻人，他们的速度较快，拼得是脚程，可能运输的是对达到时间要求比较严格的东西。 要不就岁数处于中年的男女，大多扛着食物和生活用品，很多都较为沉重。他们的背都被压得很低，埋头走路。 如果一路畅通，就能快点抵达目的地，提早卸下肩上的重担。 然而，街道上来往的人流量很大，有些人会挡住这些运货员的去路，导致他们无法快速行进，很多时候只能停下来稍等一下。 为了避免阻碍他们，孟黎在行走时格外注意，尽量错开可能与他们产生冲突的路线。 在外界嘈杂声中，肆无忌惮的玩闹声也十分明显，来自身形小小的萝卜头们。 只有无忧无虑的孩子才能笑得这么开心，散发出昂扬的生命力。 懵懂的他们似乎没有并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中，也没有感觉到那来自四面八方土壤中的压力。 这群孩子在人群中东躲西藏，灵活地穿梭，孟黎同样得小心地避让他们。 可无论再怎么注意，还是会有意外发生。 小矮个子里面有一个相比之下更为娇小的身影猛然窜了出来，撞进她的怀里。 而且正好撞在胸口，孟黎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后松开，低头看见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像水晶球一般映出她的面庞。 伸手把小女孩身子扶正后，她才开口提醒：“小心一点，跑的时候要看着前面。” 小女孩似乎没想到孟黎会和她说话，表情有些慌乱地点点头，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做错事般低下头。 见孟黎没有再开口，便迈了一步拉开距离，然后一溜烟地追向那群跑远的孩子。 错身的那一刻，好像听到了一句很微弱的谢谢。 孟黎朝那瘦小的身影望了一眼，也转身径直走向屹立在中间的旋转楼梯，准备踏上今日的路途。 …… 历经不知多少人次的踩踏，这层楼的梯板几乎都被压弯了，程度不同，有些甚至边缘都被磨圆。 原本应该有防滑设计的钻石形小凸起在梯板表面，但由于经年累月的磨损，中间的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光秃秃、油亮的铁皮和残留的痕迹。 梯板的油漆也快要剥落殆尽，只剩角落和梯板底下还有残留——因为只有那里才是鞋子踩不到的地方。 踏上这些破旧铁梯板的那一刻，孟黎才设身处地意识到这里，这个地下堡垒，真正存在的历史厚重。 旁边还有许多身影也在通过这层楼梯，朝上或是向下，来来往往，踩踏得沙尘飘扬。 孟黎靠楼梯的右侧爬行，把手放在扶杆上，能明显感受到栏杆上下震动的力量。 环在两侧的铁杆像是被无数次的触碰和摩擦，表面也已经被摩擦得光滑油亮， 探头俯视，能看到最底层的大厅，那里同样有许多汇聚的小摊和流动的人群，熙熙攘攘。 而向上望去，楼梯井是一条绵延不绝的螺旋形结构，贯穿整个圆筒形地堡，直至顶部，仿佛没有尽头。 孟黎觉得当初设计这座螺旋梯的团队，或许也根本没预料到它会承受这么长时间的损耗。 楼梯井的墙壁外壳在一层一层剥落，就好像，这座圆筒形地堡其实根本不是为人类居住设计的。 此时此刻，作为这个地下堡垒里，唯一一条能从外观察到的通道，有着无法替代的责任和义务。 因为这里的原住民上下楼都只能依赖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现在她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沿着楼梯一圈爬升，孟黎在心里一直默默计数。 到达十四层，一共有80个台阶。 这样粗略估算，每层楼的高度至少达到十米——这样具体的数字更能彰显出这座地下堡垒的规模之庞大。 没有停足休息，直接走到这一层街道边的角落，孟黎转身背对着人群。 打开了一张从刚才就一直攥在手里，被那个小女孩偷偷塞过来的纸条。 准确来说，手上这张已经被孟黎攥得皱巴巴，而且很明显是从周报的边角料撕下的纸片——背面还有一些新闻报道的残留。 正面用铅笔写着： 【我需要你的帮助，57号。】 看字迹，的确像是出自那个小女孩之手。 但，为什么会向陌生人求助？她知道自己是玩家？ 又或者，这只是一种广撒网的诈骗手段，地下团伙专门利用小女孩来当作诱饵？ 细思极恐。 以及这个【57号】，是指门牌号吧。 孟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托大了，从来到这个地堡之后，一直没有重视一些小细节。 之前那个游走商人格雷戈的名片上也有楼层和数字，但到现在，她连自己房间的门牌号是多少都不知道。 一是因为本来就在这个副本的停留时间不长，二则是私心不想和这里的原住民有比较深的接触，甚至是作为同类的玩家，孟黎也不愿主动去联系。 所以忽视了在通讯和科技不发达的地方，很多时候，采用的是面对面交流——这种对他们来说，最直接、也是最便捷的方式。 “还是不够谨慎啊。”孟黎低声反省自己。 虽然知道目前对副本的了解还有不足之处，但仍潜意识里认为，这只是一个“游戏”，就算是全息技术，也不可能跟现实世界一样逼真。 但现在被这超乎认知的现状打脸了，这个地方的细节明显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具体。 如果能再次碰到那个小女孩，并且在自己的能力范围里的话，孟黎想，或许可以和她了解一下情况。 但是现在，先按部就班完成既定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