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其实我们还是能抽空隔江对望的 |纯剧情
“唉。” 我窝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着挡在身前,叹了今天起床后第三次气。 “老天,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安德烈从厨房回来,手上拿着一盘黑面包,我伸手接过往旁边靠了靠腾出位置。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有毛病,好好的国内不待跑这边来受折腾,结果现在还是要滚蛋。早知道干脆就不来了。” “别这么想,不来又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叼着一片面包紧挨着坐下来,递过一瓶果酱和一把抹刀。 树莓酱。他真是对树莓情有独钟,其实我更想吃蓝莓的,更甜一点,适合中和一下我心中的苦涩。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挑剔的余地,我咬了一口涂了厚厚一层果酱的面包,越嚼越觉得心酸,又想到刚刚收到的电话通知今天飞机可能延误,几乎要为自己留下两滴泪来。 安德烈又拿了一片,“如果真延误了怎么办?改签来得及吗?” “不行我就从蒙古回去,或者坐船从黑龙江走,想跑还跑不了吗!”豪言掷出口后我猛地打了个喷嚏。 “你说”我抽了抽鼻子,不是要哭,只是这鬼地方连个被子都没有昨天晚上睡觉冻感冒了,“我不就是恶心了他们一回吗,至于这样吗?而且像我这种积极举报非法活动的有良心的旅居者不该受到政府格外的保护吗?” 我气势汹汹地解决掉早餐,向后仰倒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等我回去以后一定要找人把他们整死。” 安德烈因为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正笑着呢,听到最后一句话嘴角落下来。 “别那么看我,说说而已,顶多给他们找找不痛快罢了。” 他向左一歪靠到我身上,“你明明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我就不知道。” 我把他脑袋扒拉过来掐了掐脸,眼看着他嘴角撇下去。 “搞什么,你看起来跟被主人抛弃什么宠物似的。” “说什么呢,谁是宠物。” 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昨天……” 我揽着他的脖子打断他。 “好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反正要走了,你想听什么我就一块说了。”我亲了一下他侧颈,声音带着笑意,“我也爱你。” “……听着真不真诚。” “说明你心里的爱还不够坚定。” 手机不适时收到一条短信,我看了一眼,脸色沉下来。 “有位收钱肯办事的好混蛋告诉我他们已经知道我藏在哪儿了,而且已经决定要给我个教训。现在还有……”我看了眼手表,“一个小时,只要不延误正好能赶上飞机,再不走就等着被一窝端吧。” “活见鬼!他们怎么找过来的?” “这样的好混蛋太多了吧。”我把护照签证放到裤子口袋里,背上包,“我猜没有我他们不会找你的麻烦?” “不敢保证,而且你的车可不在这。” “那好吧,跟上,去伏努科沃机场!” 我一把推开门连跑带跳下了楼梯,接着找到车位等着车门一开把自己甩进副驾驶座,“我没这儿的驾照,还是你开吧,免得再有麻烦。” 汽车一路风驰电擎超着车,途中还好好地等红灯——为了避免可能的麻烦,我可不想被交警缠上勒索一回。 可眼看着已经过了一半路程,就在这时候,这该死的汽车它!抛锚了! 我被惯性带的猛地向前一栽,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给自己呛死。 “我很确定这玩意离报废不远了!”我解开安全带预备着跳下车。 “唉,阿琳娜,你来这么久了还没习惯这个吗?” 安德烈说着把车停在路边,没空再说什么了,两个人从车上跳下来狂奔几十米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地址后我长舒一口气忍不住感慨:“多么可靠的质量啊!” 安德烈在一旁很无奈地点了点头,“看来我真得考虑把它换掉了。” “我几个月之前就跟你说过,那次出门回来它出了故障害我们吹冷风吹到夜里一点多!” 一路还算是有惊无险到了机场,谢天谢地飞机没延误。 我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晕车后遗症,感觉世界不再乱晃后从包里找出车钥匙扔他,“送你了,就当谢礼,你知道停在哪儿,开着还是卖了都随便。” 安德烈接过钥匙看了一会,摸索着钥匙扣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吧,其实我们还是能抽空隔江对望的。” “滚。”我竖了个中指,“我这么倒霉也有你一份力。” 然后我叹了口气,“其实我说的是真的。” “什么?” “我爱你。”我正色道,走近两步捧着他的脸额头相对,直直地看向他眼底,“是真的,我是真心的。” 安德烈眼睛睁大了,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看起来简直有点无措。 “那,那你还回来吗?” “不会了。” 他咬住下唇,“如果我想找你……” “那就打跨国电话。如果你真想见我,就去中国,记得在那边我叫陈纪颂。” “陈……纪颂……” 他轻轻地,努力地模仿这这段音节,我笑起来,最后紧紧抱了一下他,想起身时被非常、非常用力地搂住。我停下动作安静地任由他搂了一会,大概三分钟。他胸口起伏得厉害,手臂紧得我肋骨发疼。 “你确定后面没什么问题?” “当然,我一个人完全能应付他们,没事的,去吧。” 然后我挣开他跑向候机厅。 脚下的地面越来越远,相应地,离家乡越来越近,透过窗户向外看,地面上的景象,那些人影建筑物渐渐模糊成色块。我靠在椅背上,心中平静非常,没有离别的伤感,也没有回家的欣悦。真奇怪。 下了飞机,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挽着高马尾的女人神情激动地向我扑过来。她叫周见雪,是我的邻居和小学中学的同学,少有的几个从一开始就不因外表不同态度有异的人,高中毕业后考上了江苏一所大学。 “你想好要干什么了吗?” 周长雪从背后抱住我,亲昵得一如既往。 “我想歇一阵子。”我呼了口气,抓住她的小臂回头看她,透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然后我去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