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杺莯
蒙杺莯
在被珞王拉到皇太子生前畫的三幅畫前狠狠地教訓了一通後,蒙杺莯總算準備振作起來了。自皇太子逝去後,她就一直躺在床上,醒著就落淚,哭累了就睡,清醒的時候不是假裝他還在,就是一門心思想跟他走,不願思及其他。珞王的手段雖然粗暴無禮,但行之有效,就像走在錯誤的道路上被他一腳踹了回去。 蒙杺莯第一次意識到這張高足床是如此空曠,一想到自己身邊永遠都不會再有他,淚水剎那又溢滿了她的眼眶。 不行!我不能老是哭個不停!蒙杺莯馬上用手背拭去淚水,阻止它又一次順著鬢角滑落,沾濕絨枕,為了防止自己又會沈浸在悲痛中,她索性起身。 在晨浴時,蒙杺莯想起自己第一次見皇太子就是在浴池中,想到自己當時的狼狽模樣,她想笑,可是本應浮現在臉上的笑意卻瞬間化為悲傷的淚水,在淚水再次絕堤之前,她索性將整個人都泡在水中,將鹹濕的淚水與溫暖的池水融為一體,待情緒穩定許多後,她方才起身穿衣。 離開浴房時,蒙杺莯見隱娘滿面憂慮地站在門外,想必是因為上次她進浴房時就試圖淹死自己吧,那次她是被珞王救回來的,回想起當時他的憤怒和威脅的話語,蒙杺莯這才覺得他應該是在擔心自己。 昨天珞王告訴蒙杺莯讓她今日隨他到封郡,但她並未依他所言收拾東西,因為她在皇都還有事要做——查出是誰殺了皇太子! 「隱娘,兏崢在府裏嗎?」蒙杺莯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情緒正常,但只要看到跟他有關的一切,她依然抑製不住淚水的溢出。 「太子妃殿下,我在。」昨天珞王特意叮囑兏崢守在蒙杺莯身邊,所以今天他都會跟著她。 「他已經不在了,我不再是你們的太子妃,以後還是叫我杺莯吧。」蒙杺莯的聲音帶著些許顫音,喉嚨哽得厲害。 隱娘和兏崢對望了一眼,只得應聲。 「玄澤呢?」 「玄澤被任命為宗輔,已經搬出去了,前日來向我們告別,小姐在房裏睡著,他不忍叨擾,所以托我們代為轉達。」隱娘回答。 蒙杺莯點點頭:「玄澤精明能幹,他任宗輔也是實質名歸。」 「小姐,這些天你都沒好好吃東西,隱娘替你弄些,你多少吃點吧。」隱娘已經感覺到蒙杺莯已經不像前兩日那般一心求死,看來昨日珞王的勸解頗為有效,她暗暗慶幸珞王並沒有因為皇太子逝去而置她於不顧,否則恐怕她早隨他離開。 蒙杺莯點點頭,隱娘面露喜色,隨即退下。 「兏崢,請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蒙杺莯望向兏崢,她知道兏崢是皇太子的貼身護衛,向來與他形影不離,然而那晚他卻不在他身邊,第一發現人也不是他。 那晚發生了什麽?這個問題一直徘徊在兏崢心裏,他無數次地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無數次地後悔當時自己離開皇太子,如果當時他在,皇太子就不會死,至少死的不會是他! 「那晚皇都的情形很混亂,少府軍早已撤離皇都,糧倉已經見底,所幸珞王從封郡緊急調遣了珞賁軍和食糧救急,但人手不足,發放食糧的速度極慢,所以皇太子殿下讓我去下層幫忙,一直忙到天亮,我才回府復命,還沒到府邸,就看到珞王殿下……抱著皇太子殿下……回府。」兏崢的性子沈穩內斂,向來少有表情,但是他敘述時數次哽咽,以至於停頓多次。 「那第一個發現他的人是珞王?」蒙杺莯眼裏含淚,但她很快拭去,極力將情感壓抑,戴上理性的面具。 「是玄澤。」兏崢道。 「玄澤?」蒙杺莯有些奇怪,「玄澤是什麽時候發現他的?」 「快天明的時候。玄澤說他也去了下層幫忙,天快明時他忙完回宰府想看看有沒有要緊的政務處理,卻看到……皇太子殿下……。」兏崢自然問過玄澤這些問題。 蒙杺莯點點頭,詳細的情形她還要再問玄澤,這時她見兏崢雙目低垂,眼裏含淚,知道他身為皇太子的貼身護衛,必定自責、懊悔不已,道:「兏崢,你知道這不怪你的,對不對?」 「殿,小姐……」兏崢擡眼望著蒙杺莯,卻不知說什麽才好。 「這不能怪你,」淚水又一次充斥著蒙杺莯的眼眶,她盡力瞪大眼,不想讓它輕易滾落,「我跟他都知道。」 兏崢突然轉過身,雙肩微顫。此時淚水又一次贏了蒙杺莯,她捂著嘴,無聲落淚。 蒙杺莯強迫自己吃了些東西後,和兏崢一起前往宰府。 皇太子的逝去令亞納加結束了休息,回府內主持政務,在士侍通傳蒙杺莯到後,亞納加起身相迎: 「太子妃殿下。」他微微欠身。 「亞大人。」蒙杺莯知道皇太子對亞納加的評價,雖然他滿頭鶴發,她卻絲毫敬重不起來。 「太子妃殿下親臨是有何要事?」亞納加雖然年長,但還是畢恭畢敬地問。 「就是想看看他走的地方。」面對亞納加,蒙杺莯無淚可流,她平靜地說。 「太子妃殿下請。」亞納加將她帶往首相的政堂,「我聽說,珞王殿下捉了兩名峒羫郡的匠人審問,據說是他們刺殺了皇太子殿下。」 「是嘛?!」蒙杺莯略微吃驚。 「太子妃殿下不知?」亞納加也露出吃驚的神情。 為何珞王從未提起?蒙杺莯覺得奇怪。 宰府早已恢復了從前的模樣,已經沒什麽好看的了,而且亞納加的話令蒙杺莯很是在意,她走馬觀花地看了一下,一離開宰府,就問兏崢: 「兏崢,你知道這事嗎?」 「是的,當時那兩名匠人承認刺殺皇太子殿下的利刃是他們所製時,我正好在場,隨後就將他們押往鬥獸臺,是珞王殿下親自審問的。」兏崢道,他之所以沒有提及,是因為在看到珞王試過路離的武藝後,他相信不是他們刺殺了皇太子。 「是他們幹的嗎?!」蒙杺莯的聲音高亢又充滿了恨意。 「珞王殿下親自試過,以他們的武藝要刺殺有神能傍身的皇太子殿下,很難。」雖說如此,但兏崢親眼見過路離發力時連手持斬天的珞王都略遜一籌,他覺得若他真的有心刺殺皇太子,恐怕連他的神能在他面前不會起作用。 兏崢之所以選擇相信皇太子非路離所殺,一是他從未見過一個刺客殺人後還會回到現場並當著眾人的面承認那把利刃是自己的;二是以他的力量,當時應該有可能劫持珞王,安然離開,而他卻選擇了自己受傷而獲取被判清白的機會。基於以上理由,兏崢並不認為他們是刺殺皇太子的兇手,只是他的性子向來少言,自然不會將整個過程完整地告訴蒙杺莯,只說了他認為最重要的部分。 「他們現在在哪?我要見見他們!」蒙杺莯擔心他們是在欺瞞珞王。 「珞王殿下將他們關在鬥獸臺,但看守將他們賣給了斬獸商人,殿下已派出兩隊軍士前去追趕。」兏崢簡短地說。 「看守?是少府的人嗎?他們為什麽要將他們賣給斬獸商人?是想滅口還是救他們出去??」蒙杺莯一串連珠炮地發問。 「看守是外請的凡民,他說他們將罪人賣予斬獸商人已經很久了,是少尉主事的。應該只是湊巧。」 「不,這世上沒那麽多的巧合!」蒙杺莯冷絕凝視著前方,將話語從喉嚨裏擠出,卻並沒有直接說出結論,而是問道:「玄澤在哪?」 「應是在宗府。」兏崢帶路。 因最近要進行皇太子的葬儀和珞王的繼任太子大典,還要準備太子監國的宣文,宗府已經忙得人仰馬翻,五名次相和十名士侍都走路帶風,更別提身為首相的玄澤了,但玄澤看到蒙杺莯還是放下手中的毫筆,迎向她,欠身道: 「太子妃殿下。」想來他們上次見面還是那天玄澤阻止蒙杺莯用餐刀自盡時。他將她請進政堂,這裏沒有旁人,方便他們說話。 「玄澤,」蒙杺莯看到玄澤,雖然他身穿錦袍,雙肩由彩虹肩授相連,但他清瘦憔悴,目光憂郁,好似哀毀瘠立,「請你告訴我,那天你是怎麽發現他的?」 玄澤早就料到會有不少人問他這個問題,而他早已在心中定好了說詞,他深吸了口氣,雙目微垂,劍眉輕蹙,像是不願回憶起,卻又不得不告知,緩緩從涼薄的唇跡吐出: 「那日我與珞賁軍中一名叫典阜的軍士一起離開,至皇都下層幫忙分發食糧,」這話不假,當時在他聽到皇太子要他到珞王的封郡後,正好典阜來,他傷心欲絕,不想在皇太子身邊多呆一刻,便與典阜一起離開,現在此人恰恰成了他最有利的證人。「直至快天明的時候,我想起還有一些政務沒有處理,返回宰府,卻看到……」說到這,玄澤泫絕欲涕,「皇太子殿下躺在首府的政堂……,我奔過去,而他已經……」說到這,玄澤嘴唇發顫,就如真的看到那般觸目崩心,他的悲傷浸入肝脾,心中痛如刀絞,因為深愛著皇太子,他的摧心之痛絕無半點作秀和虛情假意,這讓他的話多了很多可信度,也讓旁人不忍再問,更加不可能懷疑是他殺害了皇太子。 「現場,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為了不讓自己哭,蒙杺莯的拳頭已經握得不能再緊,她的指甲深深陷入rou中,刺出了滴滴血跡,而這與她心中的痛楚相比根本不算什麽,但她還是要問。 玄澤臉上悲不自勝,心中卻在冷靜地猜想蒙杺莯為什麽這麽問,在確定她沒有懷疑自己的理由後,他道:「我並未留意。」 「那,現場是否淩亂?他,當時是什麽樣?」想到皇太子獨自慘死在冰冷的政堂,蒙杺莯已經忍不住地泣數行下。 「全身完好,不像是被人刺殺,倒像是……」玄澤說到這,故意停了停。 「是什麽?」蒙杺莯感覺他知道些什麽,向前跨了一步。 「毒殺。」 「毒殺?!」蒙杺莯和兏崢都沒想到這個可能性。 的確,回想起來皇太子當時身上並未有半分傷痕,除了臉上沒有血色、身體冰涼以外,就如睡著一般,蒙杺莯心存疑慮,問兏崢: 「不是說刺殺他的利刃是兩名匠人所製嗎?」 「是他們親口承認,而且還說那把利刃是用妖獸傲彧的尖爪所製,殺人可不傷及外表。」兏崢參與了珞王對路離他們的審問,自然清楚,只是玄澤並不知道,所以聽到兏崢的話,他心中多少有些慌亂,但神情自若: 「還有這等事?」他不敢再多說,以免言多必失。 「如果那把利刃殺人不傷及外表,又如何得知是死於此刀之下?」蒙杺莯問。 這個問題倒把兏崢難住了,珞王是從木曜星君口中獲知皇太子的死因,而他並未向任何人提起過,所以聽到蒙杺莯的問題,兏崢猶豫了,玄澤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道: 「的確,殿下有神能,這事不少人都知曉,刺殺他絕非易事。有沒有可能,那把利刃只是剛好在那裏,所以大家才會以為殿下是被利刃所傷。更何況,我清楚地記得那把刀上並沒有任何血跡。」 聽了玄澤的話,蒙杺莯皺起了眉頭,思索著:玄澤說得沒錯,因為現場有一把刀,大家都會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就是兇器!雖然玄澤說他並沒有留意現場的情況,但若是有打鬥的痕跡,他肯定會註意到,即是說現場並不淩亂,才不會引起他的註意;我們遇到赤妖時,他可以僅憑一人之力就將二十多只兇狠的赤妖輕松斬殺,全身未沾一滴血,尋常人絕不可能輕易傷他,即使有能人刺殺,他絕不可能束手;另外就是動機,他雖罷免了宰府和宗府的官員,這些人並沒有傷他的能力和勇氣,他亦未將他們置於死地,他們不可能以命相搏;出事的地方是亞納加的地盤,他雖有機會害他,但他那天早上說過他準備與亞納加握手言和,還說此人老jian巨猾、工於心計,但做事有分寸,不會莽撞行事,所以亞納加對付人的手段應是智取詐巧,刺殺並非他所擅長。所以唯一想害他又有能力害他的人,只有少輔! 在蒙杺莯看來,少輔是皇太子唯一的敵人,玄澤一直是他最信任的人,連一分傷他的動機都沒有,她壓根兒沒想過兇手會是玄澤,更猜想不到動機是因愛生恨。 「若他真是被毒殺,下毒的人會是誰?」蒙杺莯問。 玄澤和兏崢都不假思索,異口同聲地說:「少輔。」 是的,只有少輔!!蒙杺莯在心裏狠狠地刻下他的名字:広宏義! 在心中確定了兇手後,蒙杺莯望向玄澤:「玄澤,我想見見他。」 玄澤知道蒙杺莯一定會提這個要求,但他不知道的是珞王有沒有將他的打算告訴她,於是試探著說: 「殿下尚在龘堡,在葬儀之前都不能擾他英靈。」 「連我都不行嗎?」蒙杺莯的聲音顫抖著。 從她的話語和神情中,玄澤看出珞王並未將他準備讓皇太子復生一事告訴蒙杺莯,想必是武皇將她改許給珞王一事,令他的態度有了些許轉變,這正是玄澤想要的結果:「抱歉,太子妃殿下。」 「那什麽時候舉行葬儀?」 「我已經請少宗計算最佳時日,只是——,太子妃殿下也知皇太子殿下才罷免了宗府的次相,這位少宗剛接手沒幾日,恐還需一些時候。」玄澤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令人無法怪責於他。 「那他不會……」說到這,蒙杺莯已經講不下去,她完全無法想像他的身體會變成什麽樣。 「我們用的是最好的琉璃棺,可以保持生前的模樣一載之長。」玄澤道。皇太子在木曜聖殿被木曜星君看顧,這點他倒不擔心。 「我一定要見他!拜托你幫我想想辦法!」蒙杺莯用哀求的語氣道。 玄澤知道自己若是再三拒絕反而會讓她起疑,而他對蒙杺莯亦有所忌憚,他不知道皇太子有沒有對她說過自己什麽,現在她雖並未對自己表現出懷疑,但稍有差池,恐怕不利於他的計劃。 而且在玄澤看來,蒙杺莯智力極高,若是誰可以查出皇太子被害的真相,必定是她無疑。唯一對他有利的是,蒙杺莯傷心欲絕,一心求死,如今等了近三日才開始查探,他亦早有應對之舉,只是他依然要小心行事,以免露出破綻。 「玄澤一定盡力而為。」他滿口應下,卻並未承諾她時間。 「謝謝。」蒙杺莯由衷地道謝。 玄澤輕輕點點頭,看著蒙杺莯抹著眼淚的樣子,回想起第一次見她,現在她雖比那時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但舉手投足間依然還是個小女生,誰會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女孩會讓皇太子傾心愛慕,眼裏再也容不下其他。 如果殿下從未遇到她,也許不會……。玄澤情淒意切,他垂下雙目。 離開了宗府,兏崢見蒙杺莯腳下有些不穩,暗想一定是她這幾日泣血慟心,沒有好好吃東西,又大病了一場,身子虛弱,提醒著:「小姐,我們回府吧。」 蒙杺莯想了想,她能去的地方都去過了,想問的事都問過,答案她已經有了,但她還不想回去,而是望向龘堡的方向,看著它的褐色城墻和城墻後方高聳的木曜聖殿:「兏崢,我們能不能想辦法進堡?」 兏崢知道她還是想見皇太子,勸解道:「小姐,玄澤會替你想辦法的。況且武皇……」他想說她沒有了皇太子的保護,恐怕武皇會對她不利。 如果鳳凰君在的話,他一定會幫我的。蒙杺莯知道兏崢是在擔心自己,她低下頭,不情願地說:「回去吧。」 此時鳳凰君在遠處的一棵樹上遙望著蒙杺莯,他依然不敢在她面前現身,只能看到她用淚水一遍又一遍地洗刷著身心,跟著心痛不已,卻是徒然悲傷。 還沒到太子府邸,蒙杺莯就看到府門前停著一輛梨木紫漆紫頂的寬大移輪,旁邊是騰玧和幾名騎著色鹿的軍士以及盛怒的珞王,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面前,怒道: 「你去哪了!!」她剛走不久,珞王就依言來接她,卻被告知她出去了,若不是聽隱娘說兏崢陪著她,他非把皇都翻個底朝天不可。因隱娘並不知蒙杺莯去了哪裏,珞王就一直等在太子府門前。 「出去了一下。」蒙杺莯被他吼得莫名其妙,什麽時候她去哪兒要跟他請示了? 「你隨我回封郡。」珞王見她沒有像前兩日那樣躺在床上泣涕如雨,再加上她已安然回來,放心了不少,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我不去。」蒙杺莯說著往府內走去——萬一玄澤很快找到進入龘堡的方法,可以讓她見他怎麽辦?所以她想在府上等著他的消息。 珞王剛剛才消下去的火氣頓時像被倒了桶汽油,怒火直沖大腦,他大力地攬過她,將她甩在雪豹的背上,不等她出聲,他已跨坐在她身後,死死地擁著她,雪豹像是知曉珞王的心思,霎時躍出幾十米。 騰玧看著珞王帶著蒙杺莯騎上雪豹很快不見了蹤影,只得將本想跟她打招呼的話生生咽回肚裏,同時汗顏不已,暗想:珞王殿下又開始鬧了。 「珞王殿下這是做什麽?」兏崢昨日在忙著找路離和李昱江,並不知珞王準備將蒙杺莯帶回封郡。 「珞王殿下擔心太子妃殿下傷悲過度,想將她帶回封郡。」騰玧簡短地解釋。 剛才珞王吩咐隱娘替蒙杺莯收拾好東西,準備在他們回來後就搬到珞王在皇都的王府,想必是已經準備迎娶她,可是就他們這狀態……。騰玧只能苦笑著搖頭:殿下這性子不改,太子妃殿下怎麽可能會知他的心意? 珞王殿下要帶杺莯小姐回封郡?兏崢暗覺奇怪。 雪豹載著兩人一路狂奔,周圍的民眾見是珞王紛紛快速退讓,同時用驚奇的眼神看著珞王緊抱著先太子妃騎著雪豹風馳電掣地跑過,卻不敢吭聲。 「你幹什麽你!!!」蒙杺莯憤懣地大叫著。 「本王告訴過你,今天要隨本王回封郡!!」珞王也是惱怒不已。 「我沒答應你!!」蒙杺莯想跳下雪豹,卻被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將她死死抱住,令她連移動都困難。 「本王不記得問過你的意見。」珞王的聲音冷若霜天。 「你這人怎麽能這樣!!」蒙杺莯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心中的憤怒。 「本王就這樣。」珞王冷哼道。 「你討厭死了!!快放開我!!」蒙杺莯想反抗,可無奈他像鉗子一樣死死地卡著她的身子,僅給她呼吸的空間。 任憑蒙杺莯如何掙紮、斥責,珞王都不予理會,騎著雪豹,帶著她往珞王郡的方向飛奔而去,直至他們到達珞王郡郡內,才在一處溪邊停下,一待珞王放開她,蒙杺莯就跳下雪豹,氣急敗壞地吼道: 「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講理!!」 「本王怎麽就不講理了??昨日本王就告訴過你,今天要隨我回封郡,你並沒拒絕!!」珞王有些忿忿,他下了雪豹,站在蒙杺莯面前,怒視著她。 蒙杺莯當然記得這事,她知道自己當時的確沒有說「不行」,可她還是氣不過:「那不一樣!!今天玄澤已經答應我,會想辦法讓我見他!你把我帶走了,萬一玄澤來找我怎麽辦??萬一只有這一次機會怎麽辦!!!」 「既然玄澤能讓你見皇兄,為何你認為本王不能?!」珞王聽她這麽說,知道玄澤並沒有告訴她自己準備讓皇太子復生一事,他略略感嘆玄澤的懂事。 珞王的話像一盆冷水將蒙杺莯的怒火徹底澆熄,她冷靜一想,對啊,珞王是武皇的寶貝兒子,他將她帶進龘堡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但她還是不服輸地大聲道:「那你怎麽不早說!!」 「你沒問過我。」珞王悠悠地回答。 好吧,反而成我的錯了。蒙杺莯郁悶地想。 「那我們現在回去!」 「不行!」珞王冷冷地拒絕了。 珞王冰冷的語氣氣得蒙杺莯直跺腳,她重重地推了一把與她近在咫尺的珞王,雖然她用盡全身力氣,他卻紋絲不動,蒙杺莯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推了他一把後,快步跑向雪豹,此時它正在溪邊悠然自得地喝著水。 「駕!!」蒙杺莯不知如何駕馭它,它身上並沒有安放鞍座,珞王並沒有使出任何口令,所以她只能通過常識判斷。 雪豹擡起頭,有些不爽地抖了抖身子。 旁邊的珞王卻沒有阻止準備逃走的蒙杺莯,而是雙手抱胸斜著頭看著她坐在雪豹身上,雪豹卻完全不理會她,繼續低頭喝水,看著她臉紅筋漲的樣子,他忍住笑意,淡然地看她到底想怎麽樣。 「快走啊!」蒙杺莯不知道如何指揮雪豹,她用腿夾了夾它的肚子,誰知卻惹怒了它。 「吼!」雪豹發出低吼,側身一滾,將蒙杺莯拋下背,同時一個猛豹撲食,呲著獠牙將她按倒在地。 「小白!」珞王見雪豹動了殺氣,喝止道。 聽到珞王的聲音,小白收起了尖牙利爪,退後兩步,跳開了。 「你們兩個都欺負我!!」蒙杺莯惱羞成怒地順手拾起旁邊的一塊小石子擲向珞王,卻被他輕松接過。 想到自己與皇太子天人兩隔,想見他一面卻如此艱難,好似全世界都在與他們作對,憤怒全部化為了悲傷,她雙臂環著膝蓋,將頭埋在兩膝之間,帶著哭腔哀求道: 「求你了,讓我見他一面!」 聽她這麽說,珞王原本堅若磐石的心都快融掉了,他很想告訴她,待他繼承皇位後就會讓皇太子復生,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實現,但他一定會讓他回來!可是珞王知道,這樣他將永遠得不到他真正想要的。而他現在,已經不想把她再拱手讓人,哪怕是最敬愛的皇兄也不行! 所以珞王無比矛盾,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瞞蒙杺莯太久,至少在舉行葬儀之前,就應該讓她知道,可難的是,如何在讓她知道皇太子總有一天會復生,卻願意留在自己身邊,而那時,他將如何面對死而復生的皇太子? 在這些問題找到合理的答案之前,珞王並不準備告訴蒙杺莯自己的想法,現今只有一個辦法——拖。 「我答應你,」珞王走到她身邊,蹲下身,輕聲道:「待我們回皇都後,我就讓你見皇兄。」 「真的嗎?!」蒙杺莯擡頭看著他,雖然眼中帶淚,但黑瞳中卻閃著希望之光。 珞王微微頷首。 太好了!!蒙杺莯抹去眼裏的淚水,如負重釋,在心裏說。 在達成共識後,蒙杺莯的心情好了許多,在她看來,他們應該很快會回皇都,而那時她就能見到皇太子,雖然他已經不會再回應自己,但她還是想看著他的容顏將心裏話全告訴他。 雪豹的腳程比色鹿快了一倍,騰玧等人被他們遠遠地甩在後面,珞王決定在這裏稍作休息,等他們一起前行。 珞王知道蒙杺莯一早離開太子府邸四處奔波,午時剛回去就被他強行帶走,沒有吃東西,想必會餓,於是到附近的林子裏為她摘了些果實。當珞王把果實遞給蒙杺莯時,她確實餓了很久了,她接過兩串龍眼大小的暗紅色果實時,由衷道謝: 「謝謝。」她註意到珞王將摘到的十來顆果實全給了她,問:「你不吃嗎?」 「不餓。」珞王沒說他只找到這兩串。 蒙杺莯暗想他一定是早餐吃得比較晚,而且應該是無rou不歡的人,不愛吃這個,也沒有多想,摘下一顆放到嘴裏,輕輕咬破,霎時赭色汁液爆出,濃郁的清香瞬間填滿口腔,舌尖被蜜汁侵入,滿嘴都是甜味,蒙杺莯很久沒有如此食欲大開了。 這時,小白抓到了兩只野兔,趴在珞王旁邊大塊朵頤。 「你剛剛是不是叫它小白了?」蒙杺莯突然想起這事了。 「對。」珞王輕揉著雪豹頸項的皮毛。 給這麽帥氣的雪豹取《蠟筆小新》裏的那只棉花糖小狗的名字真的好麽?蒙杺莯撇撇嘴。 「不行?」珞王看出她有些不滿。 「沒有氣勢耶。」蒙杺莯認真地回答,她本來想說可以取名叫白澤君比較好聽,突然想起之前珞王說過只有他的王妃才能替它取名字,暗想自己還是別亂說的好,於是住了口。 「那叫什麽才有氣勢?」珞王似乎沒看出蒙杺莯的想法,繼續問。 「還是讓你未來的王妃取吧。」蒙杺莯道。 「我現在不就在問嗎?」 欸?什麽意思?珞王的話把蒙杺莯問懵了,她一臉驚訝地望著他,不知是何意。 珞王與她對視著,見她嘴邊沾著猩紅色漿汁,好似紅妝畫到了嘴唇以外,伸手想替她拭去,蒙杺莯急忙往旁邊一閃,她也感覺到唇邊黏黏的,知道他這是想幹嘛,但總覺得這樣不好,臉頰略微泛紅,道: 「我自己去洗。」 珞王看著蒙杺莯嬌小的身子縮成一團,蹲在清澈見底的溪邊用絹巾擦拭著臉上沾上的漿液,難以抑製心中的悸動,索性起身走向她,一把將她抱起,按倒在草叢。 「你想幹嘛?!」蒙杺莯驚呼著。 「想。」珞王快速作答並馬上堵住了她正要發出抗議的唇,貪婪地吸吮著她嘴裏殘留的漿果的甜味。 「吼!」小白的低吼切斷了珞王的幻想,他回過神,看到蒙杺莯還蹲在溪邊,他扶額嘆氣,暗怪自己總是想太多。 「嗚——吼!」小白繼續發著警告的低吼,原本趴著啃食大餐的它此時低伏著身子,用金瞳帶有敵意地瞪視著蒙杺莯的方向,全身毛發乍立,如臨大敵。 珞王這才註意到在小溪對岸,有十數頭全身皮膚粉紅無毛,臉上沒有眼睛,只有一張大得不像話的嘴巴裂到了耳跡,就像臉被獠牙劈開的困獸正停下腳步,往他們這邊張望著,雖然它們看不見東西,但是兩只與腦袋有同等大小的耳朵令它們的聽覺異常靈敏,它們聽到了雪豹的低吼,也發出沈沈的吼叫。 而此時蒙杺莯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她以為這是雪豹正常的叫聲,依然低頭自顧自地洗著沾上漿汁的臉和手。 珞王三步並作兩步,卻步履輕盈、無聲無息,他趨至蒙杺莯身邊,一把將她抱起。 「你想……」蒙杺莯驚呼著,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珞王用厚實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嘴,她這才看到前方那十數頭困獸,它們大的如棕熊、獅子,小的也如野狼、家犬,尤其看到它們好似無毛貓卻長著一張異形的臉,令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從她到幽州後雖然也遇到了一些小挫折,但總的來說都是在與人打交道,還從來沒見過幽州如此妖異的一面。 「別出聲。」珞王雖也是第一次見困獸,但從它們的長相就已經判斷它們是依靠聽力來捕獲獵物,他在蒙杺莯耳邊低語著,抱著她一步步往後退。 兩人屏著呼吸,慢慢退後,卻看到那十數只困獸並沒有聽到其他可疑的聲音後,繼續往長野郡的方向奔去,而在它們後方,陸陸續續跟著的困獸已經多達幾十上百只。 怎麽回事?這是什麽?蒙杺莯在心裏發問,她仰頭望向還緊抱著她不敢松手的珞王,見他嚴陣以待地環視著四周,看出他也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突然,雪豹發出一聲狂吼,同時倏然撲向珞王的後方,將一頭正準備偷襲他的有老虎大小的困獸撲倒在地,一口咬破它的喉嚨,那頭困獸嘶聲慘叫著: 「嗷——!!」 困獸的嚎叫引起了其他困獸的註意,它們向珞王和蒙杺莯的方向奔襲而來,珞王見戰鬥已經不可避免,將蒙杺莯放開,一邊拔出腰間的斬天,一邊向小白道:「保護她!」然後沖向兇狠猙獰的困獸群。 不要!蒙杺莯在心裏呼叫著,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越來越多的困獸奔向珞王,將他圍在中間,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只能看到斬天的黑色劍影將困獸如切豆腐一樣輕易撕開,困獸的斷肢殘體不斷地在空中飛舞,迅速向四周倒下,有的肝腦塗地,有的攔腰斬斷,困獸們的哀嚎吼叫不絕於耳,因此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困獸,它們踏著同伴的屍體呲牙裂嘴,從齒縫中流出饑渴的唾液,散發著駭人的殺氣沖向珞王。 同時,偶爾也會有幾頭困獸意圖撲咬蒙杺莯,都被小白一口咬死。 蒙杺莯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麽沒用,珞王被幾十頭兇暴饑餓的困獸圍在中間浴血奮戰,困獸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小溪和周圍的草地,她不知道珞王單憑他一人之力還能堅持多久,她只能眼睜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