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我想要那个......五彩绳

    黄昏时分，梨州护城河上作了赛龙舟，岸上人挤人，欢呼一片，谢行莺原本兴趣缺缺，可听闻嬷嬷要教她核对库房，赶忙拉上姜幸出府。

    龙舟没看多大会儿，吃了倒是不少，梨州口味偏淡，嗜甜，各色零嘴做得一绝，节庆这天的摊贩沿街望不到头。

    她买得多，肚皮却小，梨膏糖刚吃了一口就腻味了，扭头将剩下的戳向姜幸嘴角，问他：“你吃不吃。”

    “都沾上口水了还给我，”姜幸一时没接，谢行莺心里莫名不大舒服，哼声道，“你想吃我还不给了呢。”

    她啊呜张大了嘴，梨膏糖却被伸过来的手指夺走，姜幸含住咬下一角，边咀嚼边漫不经心道：“我又没嫌弃。”

    “你就是嫌弃了！”谢行莺停下脚步，别扭着不肯走，杏眸睁得滚圆，含怒瞪他。

    “胡说，我天天亲你，吃下的口水更多——”

    他斩钉截铁地反驳，也不管身后还有路人走过，谢行莺闻言又气又羞，一蹦三尺高，扑上去捂住了那张嘴：“姜幸你不要脸！”

    “你还不讲理呢，天天跟我耍性子，”姜幸顺势握住了她一截皓腕，拉着不情不愿的谢行莺教训。

    路过一个小摊时，他一拍脑袋，仿佛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摊贩搓着手迎上来热络道：“瞧瞧，我这都是时兴的样式。”

    小摊卖的是五彩绳，也叫长命缕，谢行莺伸手拿起一根好奇摸着，摊贩思忖了二位身份，笑吟吟道：“两位是自己戴还是送给家里的弟弟meimei。”

    “成年了谁戴这个，傻不傻，”姜幸无所谓样式，直接让他随便拿两条，扭头和谢行莺解释，“王伯跟着我爹去乡下庄子里了，临走前提了一嘴，我若是出门见着了，就给他孙子带条这玩意。”

    王伯的孙子谢行莺见过，虎头虎头得爱闹腾，不过四五岁的年纪。

    这些手绳编得很是精巧，颜色鲜丽，她心生欢喜，可一听姜幸这话，啪得便将五彩绳丢下了，贩子何其人精，一早看出她有想买的意思，主动搭话道：“五彩绳可是个好意头，夫人自己不戴一条吗。”

    姜幸不在意，偏头问她：“喜欢吗，喜欢就买，你一贯对这些小玩意上心。”

    这话落在谢行莺耳里，无疑在说她一贯是个傻的，她忿忿抬头，瞳珠在云霞下澄清明滟，瞪得却凶，大吼一声：“我才不要！”

    “你这脾气能不能改改，”姜幸看着她跺脚离开，拧着眉头追上去，没注意到谢行莺脸上多了一丝委屈。

    两人又沿街走了会，她有意和姜幸置气，无论他说什么，都甩脸子默不作声，姜幸也被惹毛了，没了逛街的心思：“得，那就别逛了。”

    姜幸舔着后槽牙，打算径直回府，谢行莺看见路过的小孩子手上都戴着五彩绳，气得直揪披肩上的流苏。

    眼见走出街尾要回府了，她突兀拉住了姜幸，犹豫片刻，才小声嘟哝着：“我想要那个......”

    “哪个，”姜幸嗤声回头，

    谢行莺眼眶刹那泛起一圈水色，眨了眨，憋住委屈，梗着脖子道：“......五彩绳。”

    姜幸气乐了，探身揶揄：“刚才问你又说不要，谢小鸟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

    话虽如此，他看着憋红了脸的谢行莺，还是沿途回去找那个小贩，不然她回去指不定还要继续发脾气。

    可就这点工夫，已是人走茶凉。

    赛龙舟结束，人潮散去，今日又是节庆，小贩们自然也早早收摊回家。

    谢行莺盯着空空如也的石板路，泪珠啪嗒，再也忍不住委屈，嚎啕大哭：“呜呜......呜我要五彩绳......”

    “不是，你哭什么，这点小事也值得哭，”姜幸一头雾水，可见她哭得一抽一抽，孩子气地站在那抹眼泪，好笑又心软，将她脑袋按进怀里，揉揉发顶，“好了好了，别哭了。”

    他掏出给王伯孙子买的五彩绳，无所谓道：“早说你喜欢啊，那这两条给你。”

    “这是你......你买给他的......我才不要......”谢行莺哭得泪眼朦胧，气愤回绝。

    下一秒又揪紧了姜幸的肩头布料，委屈抽咽道：“我......呜呜谢元川.....也说这个幼稚......他从来不给我买......”

    “我......好久好久......都没戴过了......”

    她哭腔都渗了哑，脸埋进胸口，磕磕绊绊地抱怨着，姜幸闻言，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凝住了，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不给你买，我给你买。”

    姜幸牵着她一路询问卖五彩绳那个摊贩的住址，穿过小巷，敲响了斑驳的木门。

    小贩打开门，看见眼前两人，惊愕地说不出话，姜幸摸出两枚大洋，开门见山：“还有五彩绳吗。”

    追来他家里买东西的客人当真罕见，小贩也是开了眼，他扫了眼大洋，为难道：“可我编的五彩绳都已经卖光了，要不，您二位等等？”

    似乎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寒舍简陋，小贩寻了两个板凳摆出来给两位坐下，回屋翻找材料。

    小贩的夫人也走出屋子，看见了衣着华丽的两位如出一辙得惊愕，了解来意后，倒了热茶，歉意道：“一点粗茶，还望两位贵人别嫌弃。”

    谢行莺小脸哭得通红，不愿被外人瞧见自己的狼狈摸样，躲进姜幸怀里，姜幸接过茶，低头同她说话：“哭这么久渴了吧，喝点。”

    “我没哭......哎呀你烦死了......别说了......”谢行莺嫌丢脸，急得直哼唧，撒娇似得埋得更紧，夫人忍笑离开，姜幸不顾及，朗润出声，将茶一饮而尽。

    他出手一向大方，两块大洋顶得上小贩几个月的收入，自然是编了最复杂漂亮的花样给谢行莺。

    除去五彩绳，还加了一枚桃核雕刻的小鸟，不值钱，胜在模样可爱。

    两人离开巷子，姜幸认真给她戴上，谢行莺举高了，迎着云霞彩光，新奇瞧着，破涕为笑。

    他啧声道：“下回别嘴硬了，想要直说，费这么一大圈子工夫。”

    “都是你的错，你说戴这个幼稚，我怕——”谢行莺晃着细白腕骨，边看边蹙鼻怼他，话没说完，又突然停下了。

    姜幸掐着她下颌尖，挑眉：“你怕什么？”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怕你说我傻......”

    姜幸心道你不一直都很傻，有甚稀奇，好在他反应及时，将心里话憋住，探身亲她一口：“无所谓，我喜欢傻的，而且最主要的是——”

    他学她话只说一半。

    谢行莺急了，左右缠着他追问，好一会，姜幸才轻飘飘接着道：“最主要的是，我喜欢谢行莺。”

    傻不傻的都没关系。

    她愣住，“哦”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哼着，嘴角却娇娇翘起，那只系了五彩绳的手在犹豫片刻后，晃了晃，主动握住了姜幸。

    谢行莺梗着脑袋，为了转移话题，佯凶道：“都......都怪你。”

    姜幸压下眼皮，盯着交缠的一大一小两只手，语气狎昵：“怪我什么，怪我太好，怪我太喜欢你了，亦或是你也喜欢上我了。”

    “......”

    “姜幸！你又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