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啦 - 言情小说 - 【GB】和金主大人相爱相杀的那些年在线阅读 - Chapter 15 夜茉莉

Chapter 15 夜茉莉

    第二天风雪停霁。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直觉,哼着小曲轻快地迈进第十区时,我敏锐地察觉到一阵久违的低气压。

    坐在吧台里擦拭高脚杯的Lydia拼命给我递眼风,我顺着她快要使抽筋的眼风朝吧台的角落里看去,果不其然直觉得到了应验。

    那个占据了红木吧台一隅,气场低沉阴魂不散的全自动冷气压制造机,不是言川又是谁。

    Lydia也向那个方向偷偷瞄了一眼,好像被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同我私语:“指名道姓就冲着你来……这看着就不好惹,姐你究竟是怎么招来的。”

    我佯装镇定,心里已经敲锣打鼓群魔乱舞了一通,“你看我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能从哪招,肯定是天上掉下来的。”

    她一呆:“我只听说过天上掉下个林meimei,原来这年头连男人也能掉了?”

    可不是嘛,还是个带着崽的,很符合生物学多样性。

    经过一个晚上的心里建设,我坚信自己已经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就算是他本人站我跟前,我也……

    三十六计走为上,现在放下身段溜之大吉应该还来得及。

    我果断低下头竖起衣领,麻溜地回转身子,就被截上来的一道身影先一步拦住去路。

    我姿态谦让地往旁边挪开一步,那拦路虎也跟着挪了挪。

    视线一寸寸打量上去,言川身上应该是很不好受——吹一宿的西北风能好受就有鬼了。

    但此人架子大过天,硬是端出一副煞气凛凛的逼人架势,脸色苍白中隐隐有点发青,射灯旋转的光线打下来,将肩胛的线条照得格外凌厉清锐,下颌轮廓尖削,连颈上突兀的血管都分明毕现。

    这样仔细看他实在瘦了很多,但从那杀伤力不减的眼神不难看出他至少想将我拆成四瓣。

    既然挣脱不掉,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暴风雨,我捏紧指关节壮胆,佯装诧异地送上甜美问候,“抬头不见低头见,好有缘哦,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也有空来度假?”

    “不很巧,来找人,”言川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客套地回给我一个笑,只是这恨大仇深的几个字让人错觉他把中间那个字眼替换成“杀”也符合情境。

    我一脸恍然大悟,“找个人还要劳您亲自出马,辛苦辛苦。”

    “是啊——滑不留手的,让人好找,”他还挂着假笑,眼神冷冷冰冰地剐过我,转而投向一旁吃瓜吃得目瞪口呆的Lydia,“我点的东西调好了?”

    Lydia手里的调酒皿慌乱地一撞,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推了杯酒过来。

    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奈何惯性使然,肌rou记忆代替大脑先一步行动将酒杯截住:“这是什么酒?”

    Lydia弱声弱气地说:“深水炸弹……”

    看来一晚上的风彻底把他脑子吹坏了,我敢说他前脚敢干了这玩意,后脚救护车就得开到门口报道。

    我用手指捻着细长的杯脚,将他从上打量到下,从头打量到脚,语调平平:“不好意思,这里的规矩是不为处于孕期的客人提供任何含酒精的饮品。”

    “顾客要喝什么无关人士管不着,”言川盯着玻璃杯里的气泡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声音很轻但讽刺意味很浓。

    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嘴硬,可我也不是一般的嘴欠。

    “是啊,尊贵的上帝只要抬一抬尊腿迈出这个门,无关人士当然什么都管不着。”

    事实证明,我这张嘴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力还是不减,因为我话音刚落,他的嘴唇抖了两下也跟着泛青了,撑着吧台就要起身。

    气性还挺大,点根炮仗他怕不是直接能窜上天。

    瞧他那气得摇摇欲晃的样,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扯了他一把,没使啥劲,但言川好像起身太猛有点犯晕乎,昏昏沉沉直接被扯了个趔趄,眼看就要闷头栽下去。

    这一摔还得了,我吓出一身冷汗,扯了下他的衣角把人捞回来,手忙脚乱不大控制得好力道,冷不防带的他腰身抵在吧台边沿重重硌了下,言川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顿时白得很彻底,捂着腹部低呃一声。

    我发誓我在他冷瞪过来的眼神里读出了“你扒拉我你现在竟然扒拉我”的心理活动。

    好吧,毕竟是个孕夫,就这身板吹不得碰不得,还是得有所顾忌。

    我将双手一摊以示清白,“我可啥都没干,不要以为多带了个崽就能碰瓷啊,这都有人证呢……”

    言川垂下头盯着身前的肚子,麻木的表情像一潭死水,嘴上开始法术吟唱。

    “你确实什么都没做,他已经快满八个月了。”

    我作出沉重深思状,“八个月了你还胁迫他跟着你四处乱跑,现在这种带球跑的剧情是什么潮流,咱们言总也赶时髦要跟这个风?”

    “你……”一提这个他顿时急火攻心,扶着吧台的手背上浮出青色的筋络,恶狠狠吐出这么个字。

    怎么又给人整急眼了?我很费解。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Lydia一脸惊呆了的表情,眼中迸发出对八卦nongnong的求知欲。

    我还等着听这炮会怎么炸,谁知他蹦出这个字之后就半道哑火,闷闷地痛哼了一声,伏下身子托着颤动的肚子站不稳似的身体不受控制向下滑去,眼看就要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出于人道主义我不情不愿施以援手扶了他一把。

    言川像个弱柳扶风的林黛玉被我搀着,面色虚白,唇色透着不正常的乌青,一只手抓着我不肯撒开,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胸前的衣料接连咳喘了好几声。

    就冲他这三步一晃五步一倒,喘口气都像要羽化登仙,究竟是谁粗心大意把这祸害放出来为祸一方的。

    我双手指天根本连他毛都没碰到一根,就接二连三被上赶着碰了通瓷。

    言川大半个身子都无力地倚在我身上,试图抓回我的手摁肚子上,垂下眼睫深深吸了一口气,“宁宁……他真的很想mama,已经闹了很久要找你,我才会带他出来……”

    ???

    咋滴,这崽子是个智能款,自带搜寻锁定功能呗。

    我费力地想将手抽出来,却纹丝不动,只好试图用道理感化他:“友好交流,要友好交流,真不带这么拉拉扯扯的,光天化日,影响多不好……”

    可言川并不想讲武德,他那只冰冰凉凉的手将我扣在原地不能动弹,撕吧中身前温温热热的那团也紧挨着我,隔着羊绒衫还在配合地轻微作动,把我半边身子都蹭麻了。

    好家伙,这人这人怕不是进修了迫真演技,居然还有两副面孔,是吃了一晚上的闭门羹让他研究出了新型战术?

    我被这对父子一套组合技拍了个残血,百口莫辩,只想呕血,暗中用了狠劲掐他后腰,“得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有病治病,没病撒开手。”

    “唔……”言川动了动惨白的唇欲言又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碰瓷进行到底,身体晃了两下非常不要脸皮地捂着肚腹软倒进我怀里。

    我托着他的腰草草揉了一把,极力维持着最后的耐心,“疼就赶紧去找医生,找我不管用。”

    “不要医生……你帮我摸摸他就好……”言川拉着我的手放在腹上轻轻抚揉,掌心下温热的一团轻微地蠕动着。

    我刚想撤开手,他就又凄凄惨惨戚戚地痛哼了一声,冰凉紊乱的气息蹭过我的耳垂,声音低微带着喘息,“宁宁,我快站不住了……”

    高,实在是高。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丝毫不抱同情心地想:这不纯属活该自作孽,就你这纸糊的灯笼,大晚上也敢站风口上淋雪吹西北风,自己想不开也就算了,还要带上肚子里这个小的跟着受罪。

    想是这样想,考虑到言川不尽如人意的身体状况,我到底没敢轻举妄动,无处安放的爪子抬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满怀罪恶地偷偷碰了碰他身前那个颇有存在感的肚子。

    那里大概是言川身上唯一有烫意的地方,里头是一个生气蓬勃的孩子,他是那样乖巧温和的小家伙,每次给我回应的动静都放的很轻,我给他念过睡前故事,准备过熊宝宝的连体服,还给他起好了小名,最后却没有任何预兆地将他撇下,不晓得已经萌生出一点自我意识的他会不会难过。

    我脑中一片胡思乱想,囫囵着趁手在言川腹上摸了一圈,这一摸我出于震撼差点嚎一嗓子,我那么尺寸标致的一个崽,都快圆成个球了。

    “他他他……八个月的孩子是胖得这么敦实的吗?”

    言川相当不甘心且护犊子地黑了脸,“哪里胖了,这是标准体重。”

    那小家伙似乎也被我的一惊一乍的形容打击到,动作惊慌地顶了顶我的手心。

    我飞快改口安慰:“别急别急,没有嫌弃你胖的意思哈,圆润点也好,你看小猪仔又胖又粉嫩,还很健康。”

    手底下那丝动静小了一些,好像很委屈巴巴地贴着手心柔柔的刮挠。

    毕竟没有深切见识过猪跑,即使是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后,我满打满算也只陪了他们两个月,其中绝大部分时间他都安静得像是睡着了,鲜有这样活跃的时候,直到这一刻才恍然有种他是一个鲜活生命的真实感。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动了?”我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偷偷教唆他和他通过气?”

    言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研习了高级茶艺表演,茶的相当有模有样,见缝插针把胎动频频的肚子往我手心里又送了送,“他一直很想你……你跟我生气闹脾气就算了,怎么狠心迁怒到孩子身上,都快八个月了还不回来看看他。”

    他们这样一个输出一个打配合,占领道德高地,祸水东引,就显得我特别不当人。

    在吃瓜群众略带谴责的目光中,我鼓着腮帮子,把牙齿咬的咯咯响。

    言川这人好像除了张特能叭叭的嘴之外哪哪都不大行,被我“凶恶”的眼神一瞪就撇下眼睛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写着易碎物品,请轻拿轻放。

    装,太平洋的水放干了都没他能装。

    最后我们保持着这明面上搂搂贴贴,暗地里悄悄互掐的诡异姿势走向里头的包厢时,Lydia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手里的玻璃高脚杯磕在原木质的吧台上多了个豁口。

    相比之下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我就从容淡定多了。

    我将人往沙发靠枕里一放,这人便再也撑不住直挺挺栽进软垫里,死白死白的脸虚到随时都能昏过去。

    这半死不活的衰样不像演的,不会闹出人命吧。

    我心里盘算着掐这个点开溜成功的概率,试探性往他又沉又酸的腰上戳了戳,言川虚软沉重的睫毛一抬,瞥来一个有震慑意味的冷眼。

    “还想跑?”

    心思被揭穿,我好整以暇拄着下巴,“呦,我敢跑你还敢追喽?”

    言川蜷了蜷身子呼吸沉重,一只手死死掐按着侧腹,额头鼻尖上重重汗意往外冒,“你试试看……咳……不就知道了?”

    依我所见,这人哪天要是死了一定是犟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