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面

    “您安排吧，我听您的。”

    林云深向陈主管报以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心里有数，陈主管是这次的主要负责人，而自己只能算个摆着还算好看的小弟。

    没有决策权，只需要跟着陈主管行动。

    林云深只想赶快谈成项目，趁早走人回家陪老婆，自然不会在此刻反驳。

    他的主动退让让已经打好一肚子腹稿的陈主管一瞬间卡壳。

    他连“小林你年纪还小”这样的借口都摆在了嘴边，对方却施施然退后，让他先走。

    陈主管觉得心里舒服极了，这位新人还是颇有些察言观色的本领。

    一时间他不由得兴致大发，自诩长辈身份，竟然开始向林云深介绍起A市来。

    “那我们就随意转转，”陈主任拿起手机从沙发上起身，拍板道，“再去吃饭。”

    “您安排就好。”林云深不置可否。

    花月娇的问候准时准点，12点刚过几分钟，她的头像便出现在林云深手机上。

    “吃饭了吗？吃药了吗？”

    “休息得怎么样了？”

    林云深连忙回过去一段语音，说自己已经吃好了，又问花月娇过得怎样。

    花月娇似乎在忙，发来个表情后就没再回复。

    耳边陈主管的侃侃而谈从酒店一直持续到饭桌上，林云深有些恍惚。

    原来听从别人指挥是这样的感受。

    从小到大他都是家里的魔星，林云深的脊骨里好像天生长着一根名为反叛的骨头，只要有人给他指东，林云深就非要固执地向西而行。

    有句老话叫做，不撞南墙不回头，而林云深恰好就是那种单单撞上南墙还不够，就算头破血流也绝对不会回头的人。

    听着陈主管的絮絮叨叨，林云深居然也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有意义？

    ……

    高层专用的电梯在酒店一楼停下。

    明亮如镜的金属门缓缓开启，安静的空气被急促的脚步声撕裂。

    经理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

    “叶总放心，我们会督促有关部门及时跟进……”

    众人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英俊得让人眼前一亮的青年。深色西服恰到好处中和了他眉眼中的青涩。

    青年神情严肃，目不斜视略过道路两侧的黑衣保镖。

    经理跟在身后，微张着口，显然还有话想说，却发现青年蓦然停下脚步。

    宝蓝色出租车在路口掉头，慢速滑停在灰岩酒店的门口。

    候在大理石柱旁的门童自动上前拉开车门。

    林云深被陈主管挟持住双手，他没料到，让陈主管向他敞开心扉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顿饭。

    不久前还和气喊着他小林的男人，此刻眼里噙泪，嘴里嚷嚷着要和他当生死之交。

    林云深低头试图将手从陈主管的禁锢中解救出来，刚活动几下胳膊，便骤然被松开。

    陈主管眼神谄媚，他于朦胧中捕捉到了身旁呼喊“叶总”的声音。

    他抬头四顾，很快松开林云深。

    “这不是叶总吗？没想到在A市也能碰到您。”

    陈主管快走几步挤开了灰岩的管理层，站到青年身侧，试图和他握手，“我是寰宇的小陈，您还记得我吗？”

    青年收回目光，顺势低头，冷厉的视线落在陈主管溢满笑容的脸上。

    似是回忆了很久，又像是短短的一瞬。

    陈主管伸出的手在空中止不住颤动起来，终于在快要放弃的前一瞬被青年握住。

    “陈主任，我记得您。”叶总语气淡淡。

    陈主管握着叶总的手不放，看样子似乎还想和他多聊一会。

    “不好意思，改天请您吃饭，”青年用巧劲挣开了他的手掌，指了指自己的腕表，“我等下还有事。”

    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折射出水晶吊灯的辉光，隔着人群，林云深和叶总对视一眼。

    那张面孔，看起来似曾相识。

    “小林，你刚刚怎么就站着不动，”电梯里，二人并肩而立，陈主管似乎想起什么，“知道刚刚那位是谁吗？真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叶总，真是……”

    他说着说着整理起领带，确认自己形象尚可，清了清嗓子，自问自答道，“那可是叶阳叶总，小林你刚上班没多久，不认识也是正常的。等下到了地方，可别再光顾着发呆，年轻人……还要学着点。”

    叶阳么……

    或许王达连他们说得还是有点道理，他们还算有些缘分。

    曾经的玩伴，现在的陌生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居然真的碰上了。

    尽管不确定叶阳是否还能认出他来，但林云深突然有些想笑，于是顶着陈主管投来的疑惑目光，也就这样笑了出来。

    陈主管心里奇怪极了，但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一动觉得这个年轻人也不算全是缺点，至少……至少他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小林，好好表现。”他拍了拍林云深的肩膀。

    林云深没说话，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