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莺入怀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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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裴言昭似乎并未察觉,目光凝滞在她身上,满是欣赏与?满意。 于他而言,佳人在侧,红袖添香,雅致又?不失趣味。 这?远比一时半刻的尽欢回味悠长,引他沉浸其中,恣意享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姑娘未经人事,是个木头美人。 他惋惜地挑起眉峰,看在她满腔爱慕,舍命相救的份上,并不计较这?些,耐心道: “林姑娘研墨如此熟练,想必上过书塾吧?” 说着,他不经意抚过她水葱般的手指,面上却清白风雅,笑着问道: “不知哪位先?人的词作?,最得姑娘喜欢?” 林知雀心头一紧,手指顿时僵硬冰冷,如同有蚂蚁爬过般难受。 她盯着侯爷的手,心底无?比纠结,不知要不要想法子甩开。 毕竟今日?所求是履行婚约,若是连这?点接近都抗拒,不亚于打侯爷的脸。 她忍着不动,但研墨的力道重了许多,仿佛把所有不满,都宣泄在墨汁上。 倏忽间,她一不留神,深黑墨汁飞溅而出,溅了几滴在侯爷洁净的衣衫上。 林知雀暗道不好,赶忙拿帕子替他擦拭,顺道把手抽出来,一口气终于舒畅了。 她眸中皆是惭愧,说了好几声“对?不住”,让裴言昭都不忍责备,只能无?奈地摇头。 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羞怯了。 方才他主动亲近,她定是太过激动,才会失手飞溅墨汁。 想来也怪,她明明爱慕于他,为了救他,连性?命都可以不顾。 为何碰一下手,会有这?么大?反应? 裴言昭沉默不语,想不出缘由,只当她天真稚嫩。 这?也无?妨,等到收入囊中,费些精力教?导便?好。 空气渐渐凝滞,林知雀窘迫地擦了又?擦,直到擦无?可擦,才不得不停下动作?,绞尽脑汁没话找话。 她想到,方才侯爷问她书塾的事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赔笑道: “侯、侯爷,我不通诗书,只学些规矩罢了。” 说到这?儿,她无?意间抬起眸子,视线从身侧的书卷上扫过,瞥见一本《金陵礼记》。 林知雀时刻不忘婚约,忽而灵光一闪,指着这?本书道: “譬如这?个,自幼学究教?我熟读,至今印象深刻。” 她紧张地攥着衣袖,脑筋转得飞快,斟酌道: “女子嫁人,需要三书六礼,设喜宴,拜天地,上告宗祠祖庙。 若在金陵,还需一针一线绣嫁衣,及笄那年就开始准备。” 言下之?意,她已然及笄,是可以履行婚约的。 “哦——” 裴言昭拖长尾音,不置可否,像是随口应答,又?像是细细思量。 他矜贵地呷一口茶,凝视她的目光意味深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瞬间却消失不见。 书房内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沉闷得可怕。 林知雀屏息凝神,拿不准他是否听懂,又?懂了多少,会不会答应此事,紧绷的小脸苍白一片。 她心跳得极快,背上仿佛有巨石压着,愈发抬不起头,双腿都不住地打颤发软。 良久,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裴言昭但笑不语,端坐俯视着她,眸光依然柔和温润,却仅是浮于表面。 他还是没有任何表示,林知雀心底一沉,偷瞄一眼?就不敢再看。 刹那间,她那口气松懈下去。压抑在心底的自尊卷席而来,险些将她淹没。 这?种上赶着嫁人的事情?,她本就做不出来。 只不过审时度势,硬逼着自己尝试。 她把身段放到最低,想挣个前程,没想到闹了笑话。 从小尊长教?导她,要自尊自爱,端庄矜持,直面变故。 此举有违族中祖训,愧对?爹娘教?诲,忽视内心所想。 其实?,并非离了侯府就不能活。 侯爷待她不薄,她应该知足,何必死缠烂打? 这?辈子终究要自己过,哪怕再苦再难,也不能打破底线,丢了为人的根本。 林知雀一身冷汗,思绪凌乱不堪,再也按捺不住,狠下心俯身叩谢,咬牙道: “我与?侯爷指腹为婚,叨扰至今,受到照拂,心下感激。 侯爷若无?意于此,我愿与?姑妈同去田庄,不入侯府半步。” 听她说要走,裴言昭笑意一滞,眨眼?间闪过寒光。 不过就那一瞬,随后,便?被?温柔空洞的目光遮盖。 他故作?讶然,目光幽深,亲自扶着林知雀起身,容色体贴关切,柔声道: “林姑娘,我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说罢,仿佛生怕她不相信,坚定的搀着她的掌心,继续解释道: “我只是高兴,你?把此事铭记在心,不曾背弃。” 林知雀尚未反应过来,茫然地眨巴眼?睛,不可置信道: “侯爷……莫不是诓我?” 刚才她分明听见笑声,轻快短促,仿佛是轻蔑的嘲讽。 笑她自不量力,痴心妄想,僭越无?礼,张口闭口全是婚约。 她羞惭之?下顾不上斟酌考量,起初的那点不情?愿,不断在脑海扩散,只想做个了断。 为什么她做出退让,甘愿离开,侯爷反而转变态度? 难道,那声笑意,是他难掩欢欣吗? 是她心绪敏感,多思多虑了? “林姑娘,我骗你?作?甚?” 裴言昭煞有其事地反问,轻飘飘摊开手,宽衣大?袖垂落身侧,轻笑道: “你?我自幼指腹为婚,名正言顺,姑娘还救过本侯性?命,如今两情?相悦,理当履行婚约。” 这?几句话,句句都耳熟能详。 桂枝同她说过无?数遍,她亦是这?样说服自己。 劝自己别太看重颜面自尊,下定决心找上门,争取讨得婚事。 如今由侯爷亲口说出,本应该深感安慰,高枕无?忧。 可不知为何,心底涌上焦躁不安,望着侯爷始终不变的笑容,说不出的奇怪。 像是套好了陷阱,下好了诱饵,等着猎物乖乖跳下去。 但是,正如侯爷所说,为何要诓骗她呢? 侯府身份贵重,愿意嫁进来的姑娘数不胜数,她也不会咬死不放。 若是看不上她,不喜欢她,完全可以挑明,没必要花工夫哄她。 婚嫁无?非你?情?我愿,只要侯爷不是真心,她会主动离开。 见她仍有疑虑,裴言昭眉间浮现几分不耐烦,不过很?快压了下去,承诺道: “林姑娘,待到嫁衣做成,我便?履行婚约。” 林知雀诧异地盯着他,唯恐是她听错了,紧紧攥着掌心软rou,掐出道道红痕。 她与?侯爷身份悬殊,此番主动提起婚约,已经很?是冒昧了。 眼?下侯爷答应,她若是再怀疑推拒,过多要求,实?在是不识相。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会用终身大?事开玩笑? 想必是她担忧紧张,神思恍惚,想得太多了吧。 “好……一言为定。” 林知雀羞怯地应声,还想追问到底要等到何时,到底没好意思开口。 她一个闺阁女儿,自己讨婚事就够没脸了,再问期限,倒像是逼着侯爷就范。 “侯爷是重诺之?人,我会等着那天。” 说罢,林知雀小心翼翼地抬头,规矩地行了一礼,告辞离开。 待她走后,千帆从暗处走出来,凝眉行到裴言昭身边,问道: “侯爷,您真要娶林姑娘?” 裴言昭的笑容纹丝不动,垂眸吹凉茶水,幽幽道: “罪臣之?女,怎能为人正室?” 他确实?想纳林知雀入府。 这?姑娘与?众不同,养在后院解闷,是个不错的消遣。 但也只能是个消遣。 他可以疼她,宠她,惯着她,让她的亲戚沾光,却不想赔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