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让我吃一口

    春日的午后，枝叶丰盈，洒满一地碎金的山林宁静而祥和。但此时分明有十分突兀，十分慌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树上的鸟儿被惊起，三三两两，从这棵树，飞到另一棵树。

    一道纤长的身影正慌乱地朝密林这头靠近。即使无法看清面容，从体态上看，那也一定是一位露结霜凝，金华玉润的佳人，一身黑衣的他奔逃在树影里，像是一片披着夜色的飞雪。

    不知道他已经逃跑了多久，但显然他的体力渐渐不支，步伐也迟缓下来。后面追兵的动静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那些人的喧闹声。

    “追上！追上！老大看上的人不能跑了！”

    能完整听到这句话说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相当之近了，佳人回头望了一眼，又往前跑了几步，奈何长时间的奔跑早已耗尽了他的体力，他头晕目眩地撞在了一棵树上。

    那棵树树身极为粗壮，但更显眼的是，它周身都披散着藤蔓，像是垂下的发辫，点缀着美丽温柔的紫色小花，散发着清清泠泠的香气。但他已经无瑕欣赏这些，也不及查看自己是否被撞伤，绕开树就想继续往前跑。

    却没想衣领被人揪住了！

    不会吧，这就被追上了？他心如死灰，但还想拼死一搏，掏出腰间的匕首回身捅去。

    “现在的人都这么不讲理了？”

    声音慵懒带着疑惑，像是刚被人吵醒的少女。

    ……少女？

    佳人在恐慌的晕眩中稍微回过了神来，果然见一身紫衣的少女。她头上编了许多小辫，汇成了一股束在了脑后。眼睛圆而清亮，疑惑的神情牵动嘴角时也牵动了嘴边的梨涡。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要是落在那些贼人的手中……

    他想都没想，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抓起了姑娘就往前跑，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跑，　后面有山匪……”

    “山匪？”少女不明所以地被他拽着跑了几步，“山匪怎么来得了这里？”

    她忽而轻轻一笑，停下了的脚步。反手扯住了对方的衣袖。

    “你仔细听听？”

    他不及细听，还想往前，但少女纹丝不动，他也挣脱不开。只能站在原地喘气。

    除了他急促的喘息声，还有间或的鸟鸣之外，就是无边的，春日的寂静。

    “没有人能来这里，”少女调皮的神情中带有几分得意，“除非是像你一样的美人。”

    他仍旧不信，目光狐疑地越过少女的肩头向来时的方向张望着。

    女孩看着他惊慌失措地样子心觉十分有趣，手上微动：

    “人呢？明明往这个方向来的！”

    那个声音明明近在耳前，却不见人影。

    男子吓得发抖，回身就要逃，但不能迈动寸步，恼怒道：

    “你！松开！”

    “为什么这么害怕？”

    “他们……他们要捉我……”他努力地想要掰开女孩的手，当然只是徒劳。

    “为什么要捉你？”

    “因为……”他脸色微红，又清醒过来，“不和你说这些！快放开我！”

    少女忽而发现他身后背着的包袱要比寻常行李大许多，恍然道：“你不是偷了人家东西吧？”

    “你胡说什么，那是我的琴！”

    耳边的声音仍然呱噪地议论着他的去处。

    看他挣扎得厉害，又不肯说明，女孩也有点不乐意了：“你不告诉我，我就让他们来了。”

    话音一落，山匪众人就出现在了几步开外的位置。还不急反应，为首的人就发现了他们，高声喊道：

    “二哥，在那里！”

    那些人忽的一下，蜂拥而上，几乎在同一瞬，男人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起来，他的腰被人握在了手里，飞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

    “逃啊！”女孩的声音十分兴奋，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倦意，“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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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的最后一瞬，是飞行到半中，飞出了山林，忽然向山崖下俯冲的情景。

    “我……我死了吗？”

    他吃力地抬起眼皮，眼前晃动着一个人影。

    那人挨得很近，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一股清冷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中，令他清醒了许多。

    “长得真美啊，”那人喟叹道，“这么美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是被吓晕过去的，不是摔死的。”

    他支撑着自己坐起，环顾四周，说不太清这里是什么地方，说是民居，所有的形似于桌椅的东西都是浑然天成的，材质似石非石，似木非木，但若要说是山洞，又过分整洁有序。

    关键是，这地方没有门也没有窗，顶部也没有天井，像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空气却十分清新。

    “这是哪？”

    “哪也不是。”

    “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女孩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茶盏，“你跑了这么久，不渴吗？还那么多问题。”

    他这才觉得喉间灼烧异常，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其味甘甜，像是果露又像是蜜水，没忍住一口气将盏中的水喝尽了。

    喝得太急，一滴蜜水滴到了他的腹间，丝丝冰凉。男人猛地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不着寸缕。想是因为这密室内温湿适宜，他又有太多疑问，因而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

    “我、我的衣服呢……琴、还有我的琴！”

    “衣服脱了，和琴放在那里。”

    琴和衣服被放在了墙角的“矮几”上。密室的另一边。

    “……快给我！”

    “不要。”

    “为、为什么……”

    “我要吃你。你不能穿着衣服。”

    “吃……”男子本就羞红的脸此刻更是烧红了，“说什么吃、不吃的，你难道是妖怪吗？”

    说着自己就要从床上起身，却被少女伸出了一根手指点在肚脐眼上按了回去。

    “啊、你、你……”他已然羞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没有衣服，也没有被褥，被迫裸着身体和人分辨眼下的情况。这样的情形几乎让他羞耻得要再次晕过去。

    “你说对了，我是妖怪。”

    “我晒个太阳被你撞醒了，还救了你，你让我吃一口怎么了？”

    “一口？”男人柳叶般细长的眼里氤氲着迷茫的雾气。

    妖怪靠近了，低语道：

    “嗯……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