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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的讥诮:“怎么,不认识我了?你倒挺会玩失忆。”楚珈文从柜台出来,走到那女的面前,把对方打量了一番,嘲讽道:“就你这张网红脸,我昨晚一时真没敢认。”这女的叫梅青,楚珈文和她没太多交集,只是韩文宇和梅青的男人一起合作过几个项目而已。“你不敢认我,是因为肖诚吧。”梅青不以为然,“真想不到,你会跟肖诚这个人在一起。”“我也想不到,你会跟肖诚联系在一起。”想到见面时肖诚对梅青厌恶至极的表现,楚珈文说,“在肖诚面前,我们还是当作不认识比较好。”“哼,”梅青不耐烦转头望向外面,路对面,山嫂正打着呵欠走出服装店的大门,往市场方向走。这位的战斗力可是不可小觑,梅青慌忙回过头对楚珈文说,“我们找个别的地方说话。”两人等山嫂从视线消失才出去,楚珈文锁上店门。烈日当空,暑气火烧火燎扑在身上。楚珈文望着梅青无力感叹,蔷薇胡同如此隐蔽的地方,她还会时不时被故人拎到太阳底下晾晒炙烤,这都是命。梅青在一边皱着鼻子,掩饰不住的嫌弃,两眼一溜扫着路边停的车问:“哪辆是你的?”楚珈文咧嘴一笑,最终,两人坐上了路口的出租。梅青一路如坐针毡,拿手掩着鼻子,后悔让司机早早离开。梅青路上打了个电话,两人来到C市一家unge吧。酒吧装修奢华,她对楚珈文挑了挑眉毛,面露炫耀之态,“我一个朋友开的,这个点还没开始营业。”楚珈文问:“这么早就喝酒?”梅青点了个综合果汁的调酒,笑说:“我现在,只有上午的时间是自己的,可以喝点。然后睡一觉,起来化个妆,醒醒酒,就要开始围着我家那口子转了。有应酬得陪,没应酬也得伺候着。”楚珈文说:“那你跟特殊行业的时间表差不多。”说着,把酒单还给侍应,“给我瓶冰啤。”梅青无所谓道:“跟那些成天见不着男人的比,算是不错了。”她又点了几样小吃,见侍应离开,才接着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韩文宇知道么?”楚珈文点头。梅青一撇嘴,丝毫不避讳道:“楚珈文,你一定不信,我打从前,就挺佩服你。韩文宇是什么样的人物。有事了你不跟他闹,却能牵着他鼻子让他满世界找你,这手段可不是谁都会的。我们这些人,都是算计男人的钱,以防真有一天不得脸了,落得人去财空。而你不一样,你是画家,图的是名,这资产可是谁也抢不走。”她凑近了一脸神秘问,“这次,你又是玩的哪一出?”楚珈文瞅着这个一脑袋是坑的女的,辩都懒得辩,直接问:“你找我做什么?”梅青斟酌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我家那位,以前跟我好的时候,提的条件是,结婚可以,但是不能带孩子。所以我把肖扬留在了老肖家。如今,他岁数比以前大了些,也讲理了,见肖扬是男孩,他身边又没孩子,就动了把肖扬带回去养的念头。”楚珈文品了品这话里味道,又看对方讳莫如深的样子,笑说:“懂了。他——不行。”梅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奈何要求人,只好咬牙道:“肖诚对我那样,你也看到了,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怎么劝?”楚珈文语气平淡。“你们要是打算在一起,你咬死不要肖扬,他也没办法。肖扬爷爷奶奶年龄大了,他们也养不了这孩子几年,到时候,还不得乖乖把孩子送来给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才多大啊,就上杆子跟人当后妈?”楚珈文猛地抬头,对着眼前这女的,仔细研究了一番。她眼前跑马灯一样,转过蔷薇胡同的那些人。肖诚意气用事,肖扬憨厚老实,祁叔倚老卖老,甚至还有市井絮叨、好管闲事的山嫂。但这些面容,皆都有血有rou有情有义。她想,如果一直跟韩文宇在一起,会不会有一天她也和这女的一样,一点人味都没有了。她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帮你。”梅青志在必得:“人交往都要礼尚往来。我帮你保守秘密,你帮我要回儿子。我俩互不亏欠。”她啜了一口酒,轻扫一眼楚珈文,“我昨天晚上才发现,自己挺重要的。你想想,韩文宇知道了肖诚的存在,会怎么样?肖诚知道了韩文宇这个人,又会怎么样?”楚珈文低着头,捏着酒瓶的手指用力一紧。梅青笑得挺开心,打蛇七寸,没想到一招就占了上风。她趁人之危看着楚珈文,莫名有种感觉,楚珈文在乎的,无关别人,根本就只有肖诚而已。韩文宇知道肖诚,一定不会就此罢休。楚珈文怕肖诚吃亏。肖诚知道韩文宇,就会知道她的过去。楚珈文怕被肖诚看不起。瓶子里的液体随着手指动作摇晃,楚珈文把酒一口喝完,才缓缓道:“我很小时候爸妈就离婚了,除了跟着爷爷的两年,我几乎都是当皮球被他们踢来踢去。他们各自有了新家,谁都不愿意养我。“小时候根本不懂什么叫恨。现在长大了,我才知道恨我妈。不为别的,就为了她根本没教过我,一个人活着,要怎么才能保护自己。我得自己在社会上一次次吃亏,才能一点点学会。“我第一次碰见肖扬,他就被几个小孩一起欺负。肖诚心粗,你又不管,这种事在学校说不准更常见。不管你将来要不要得回孩子,你眼下首先要想的,不是用这个孩子,怎么争家产,怎么能在婆家得势,而是怎么保护你的孩子,让他尽量少受伤害。”听见儿子受欺负,梅青终是不忍,xiele气瞪大眼,呆呆瞅着楚珈文。楚珈文手肘撑在桌上,突然往前贴近梅青,眼睛一眨不眨静静瞅了一会儿。“怎么,眼圈红了?你也知道难受?就这点心理素质,还想在富豪道上混?你要挟我不要紧,我和肖诚都是大人,挺一挺也就过去了。但你儿子还小,人类的幼崽在自然界可是最脆弱的,你也舍得?”说罢,楚珈文站起来离开,临出包厢门时,撂下一句话:“你这种人,不配当妈。”又是这句话,不配当妈。梅青一阵压抑的呜咽,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什么是妈?你不认他的时候,多少人出来,拿着DNA去做亲子鉴定,就为了让法律证明你是他妈。可你想认他了,又有多少人冒出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你不配当妈。“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楚珈文,你他妈又是哪种人?”金碧辉煌的大堂,哗众取宠的摆设,这样的环境,对于楚珈文来说,是如此熟悉。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如同踩上她那奢侈、浮躁、了无生趣而又茫然的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