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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路愣愣地听着。她到现在仿佛都没回过味来,母亲昨日服用了雪芝,今晨明明说好些了,她出门时,还望见母亲笑,笑得那般温和,柳眉微黛,杏眼含水,一如既往的娴静婉约。今晨没有任何异状,霍蘩祁走得坦然。不不不,是王二叔闹了个笑话,母亲没事,一定没事。白氏已被搬到了院中池塘边,面白如霜,安静地躺着,犹如一缕烟气似的,风一吹便散了,虚弱得鼻翼之间只剩下一缕微风。霍蘩祁一进门,便戳在了地上。王二叔要解释,她猛地冲了过去,“娘!白氏似有所觉,置于腹前的食指微微一动,池塘一畔的大夫已经收拾起了药箱,见到扑到竹床脚下含泪唤着“母亲”的小姑,颓唐地摇摇头,“霍女郎,你母亲……唉。”霍蘩祁恍如未闻,拉着母亲苍白晶莹的手指,惶恐地谨慎地慢慢地靠近,然后,食指放到白氏鼻前,呼吸微弱,虽然微弱,但一息尚存,霍蘩祁一回头,甩落了满脸泪水,“大夫,大夫,还有气息的,你救救她,我求你了!你救救她!”霍蘩祁一面求一面要磕头。王大夫背过身不受她跪,惆怅地直叹气,“阿祁,咱们是吃一口水井的近邻,要真有的救,老朽不会不救,上次不让你准备后事了么。”霍蘩祁一愣,用袖子将泪水擦干,“可我找到雪芝了,我找到了的!按照您的方子给我母亲煎了药,不会有错的!”王大夫惊讶,“你肯定你找到的是雪芝?在哪,让我看看。”一来杏林一道的人对珍稀药材分外珍重和狂热,二来,霍蘩祁的家底他大致是晓得的,怕是她找错了药也说不准,“阿祁,你娘是误服了与老朽开的药相克的食物,具体老朽还查不出来。”霍蘩祁便点点头,要起身去厨房拿雪芝,不慎膝盖一软,便又跪入了一摊软泥里。她挣扎着再要起来,用沾满湿泥的手抹掉泪水,忽地,柔柔的一只手腕伸了过来,将霍蘩祁的衣角扯住了一片,霍蘩祁怔怔地回眸,“娘?”她又惊喜又害怕,忙又凑上前,将身子伏地,要听母亲说话。白氏虚弱得只剩最后一口气,眼帘悄然打起一线,将霍蘩祁的手拍了拍,“圆圆,娘不能等到你成婚了。”“别说傻话,娘会长命百岁……”晶莹的泪珠儿滚落。大夫和王二叔都不忍再瞧,惋惜地背过了身,王二叔年轻时也爱慕过容色倾城的白氏,虽说少年糊涂,一时冲动做过傻事,可这么多年来,对白氏始终存了一丝怜悯和不忍。如今白氏病入膏肓,他有心无力,只能惆怅地直叹息,上天总不让好人好过。白氏嘴唇微弯,“傻圆圆,娘要去见你爹了……圆圆,以后要一个人了,可是娘希望你好好的。”白氏气息不足,说话断断续续,犹如风里飘摇的一支残烛,渐渐式微、熄灭。白氏病了这么多年,对生死看得早淡,活着固然能让她的圆圆有个慰藉和依靠,可却要拖累她,让她背负一身巨债,将来一辈子被沉重的债务压着,翻不过身,喘不过气,永远被阿茵她们瞧不起。死了,圆圆会难过一阵儿,可她已经大了,也能独当一面了,很多事都能自己拿主意,她一个人兴许会活得更好。察觉到身子的情况忽地急转直下,白氏虽吃惊,倒并不害怕。不论是天意,还是别的,倘若能让她的圆圆解脱,都好。霍蘩祁哭着趴在白氏肩头,“不,圆圆只要娘活着……娘不要抛下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白氏的状况只是回光返照,大夫也知晓,所以并未上前再探脉。说了两句话,她便再无声息了,霍蘩祁颤抖着将指腹又凑近白氏的鼻尖,微弱的呼吸也没了,人在大起大落之后,霍蘩祁已经忘记了反应,呆呆地,眼眶红肿地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白氏苍白秀美的脸蛋,坠了几滴泪珠,神色安详而温柔,丝毫不像死亡,倒像是赴了一场少女般纯粹美好的梦。微风鼓动斑斓的梧桐叶,水面毂纹骤生。步微行从府衙出来。王吉被判了五十廷杖,并十年牢狱,阴氏在家待产,一旦孩儿出世,阴氏沉塘,孩子姓赵,归入赵家。侯县令对步微行的判决不敢置喙,虽觉王吉被判得重了点儿,但见到步微行阴沉冷峻的脸,什么话都只敢往肚里咽。步微行才出门,言诤便跟上来了,“公子,出大事了。”“什么。”言诤见侯县令还跟在身后,也高声喧哗,凑近步微行,脸色复杂地耳语几句,最后,折腰退下,叹惋不绝。步微行蹙眉,抬眼,只见侯县令哈腰直笑作恭送状,他沉声道:“让仵作跟过来。”“是是是。”这当口,侯县令再不敢忤逆他的话了。但是一扭头,不对,好好儿的传什么仵作,难道又有……天杀的,怎么做两年县令破事儿这么多。一波方平,另一波又乍起。步微行带仵作上门,一院沉默,大夫背着药箱候在一旁,沉默不言,一个布衣短褐的农人大汉,侧过脸在抹泪。他的目光落在池塘边,风吹木叶,瘦削的少女一动不动地趴在母亲肩膀上,双臂紧紧抱着母亲的脖颈,隐隐约约,有抽噎的声音,若非她单薄的肩膀在颤动,静得可怕。言诤要说什么,步微行比了手势,让他们在门口稍待。“霍蘩祁。”这是男人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冷得犹如沉入湖底经年的寒玉。风一吹,树叶瑟瑟作声。霍蘩祁呆呆地起身,然后瘫坐下来,眼眸通红,惨白的脸颊上满是泥灰和泪水,哽咽着坐在一堆泥里,怔怔看着泥沼外眼眸冰冷的男人,看了一会儿,忽地,哇哇大哭。少女哭得撕心裂肺,欲将满肚子的委屈和绝望都宣泄出来,步微行沉着脸,等她哭。整个院里都是霍蘩祁的哭声,一声一声,肝肠寸断。他攒着眉,俯视着将头埋入膝盖里嚎啕的女人,十年未曾动容过的心,于刹那间,明白了什么是心疼。第20章身后足足哭了近一个时辰,她嗓子哑了,只剩下抽噎和咳嗽,步微行见她还傻着不动,轻叹一声,弯腰蹲下来,霍蘩祁才要抬起头,膝盖被他一抄,整个人便被拥入了男人怀里。霍蘩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衣襟,繁复的螭纹勾折蜿蜒,像命运交缠的纹理。她捏紧了手心。步微行将她放下来,置于树下那张躺椅上,身后茶水已冷,步微行取下杯盏,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大夫。”王大夫走了过来,将他手中的茶杯接到手中,霍蘩祁望着毫无声息的母亲,才听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