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啮臂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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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萧以澈清醒过来以后,想起自己当时的举动,未尝不觉得下贱。然而同样的话,由萧以澄说出口,更是令她心痛如刀绞。 那不是哥哥,她哄骗自己,忽而想起小时候哥哥也这么哄她,躲在柴房里,说外面那个发狂的不是爹爹。萧以澈那时候和现在一样认死理,吓得发抖了,还是摇着头说那就是,明明长得和爹爹一模一样。萧以澄说不过她,很无奈地笑着吓唬小孩,说江湖上有易容术,他的阿澈将来怕是要被会易容的坏人骗走啦。 后来萧以澈愤愤地想,她又不傻——看人不只要看长相,她也不是凭样貌认人的。熟悉的人,自有熟悉的感觉。现如今她长大了,也见识过所谓的易容术,技艺再精湛,皮囊下还是另一个人,不一样的。 这样一想,她也没办法再哄骗自己,尤其是萧以澄再来时,她看见他低垂眉眼时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有厌恶时眉心两道不大对称的褶皱,更是不能不第千百次确信,这是哥哥。 萧以澈又一次不自禁地流泪,她好像已经到了极限,鞭子再落到身上时,实在做不到只是忍耐,忽而在鞭风下抬头,望着萧以澄:“哥有那么恨我吗?看我这样,你就会好受一点吗……可是,哥哥,我好痛,我真的好痛……” 起初明明是质问,说了两句,又变成哀婉的乞怜。萧以澄在她面前蹲下,审视的目光对上她的泪眼,而后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淡淡地道:“‘他’也会痛。” “那你呢?”萧以澈脱口而出,顿了顿,低声补充,“你不要痛。我……我没有背叛你,没有别人,那明明是……” 她有些不敢说下去,倘若眼前这个萧以澄执意将白日里的那个称作“他”,或许也不会因为她实话实说的解释而放过她。萧以澈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他的东西”还是“你的”,犹豫着含糊过去,思绪却轮转得飞快,忽而想到,倘若这里有两个萧以澄、一个走火入魔了而另一个没有呢? 走火入魔的那个萧以澄将她关在这里,白日里又变回正常,正常时对夜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分明也不知她在此……是这样吗?她问:“‘他’为什么会痛,‘他’知道这些吗?” 萧以澄没说话,她大着胆子,伸手摸他心口,被拍开两回,不情不愿地放弃,还是往他面前凑了凑,低声表白心迹:“不论你还是‘他’,我只是……不想哥哥难受。” 她真是这么想的。哥哥本来就很辛苦了,这些年带着她苦心经营家业,谋划复仇,堪称心力交瘁,好不容易成事了,回家了,身上还有伤,长久不能安枕,甚至还要吃这样难吃的药膳!这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难受的事情,而她只是觉得,这难受不应该因为她而再加上一层。 不知道萧以澄是否被她打动了,居然愿意向她解释白日的情形,答:“他不知道。他以为你离开了。” 如果她离开了…… 萧以澈想,虽然萧以澄曾经很多次说过希望她离开自己的话,但那些只不过是出于他为人兄长的责任感罢了,并非本心,如果她真的离开了,他一定会痛的。她叹了口气,因为“坏哥哥”难得的好说话而增添了不少勇气,居然向他求助,并且试图试图将“你”和“他”的称呼与分别糊弄过去:“哥哥以为我离开,会痛的,哥哥可以……白日里、不要难受吗?” “可以啊,但我怎么跟他解释呢——”萧以澄不知被什么刺激了,眼里忽然又闪过恶劣而嘲弄的神色,“告诉他你不值得他难过,说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肮脏恶心的贱狗?” 萧以澈没想到他会忽然发难,瞪大眼睛,摇着头,又掉下泪来。接着,他再次露出冷笑:“不然呢——啊,你根本不是希望他不难受,是吗?你只是想让他知道你在这里,希望他知道这一切。阿澈,我早该想到,你在我这里惺惺作态,都不过是为了让他来救你。” 萧以澈本来没想到这一层,忽而被提醒了。 她一向不算是太坚强的人,常常渴望萧以澄来帮她。此前,因为始终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几乎忘却了这一种可能,但……此刻他的意思分明是,倘若“他”知道了,就会来救她。 萧以澈灵机一动,攥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她被踹开了,但留下一个深深的、带血的牙印。 也算啮臂为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