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悟身在迍邅间
恍悟身在迍邅间
不论是女子的流畅对答，还是准确说出古言的出处，都让李玉封内心泛起一丝涟漪，若要形容起来，大抵是读书时碰上了志趣相投的异性相好，平白让人产生身心不自觉靠近的信号。 可那人是皇帝，这样轻飘飘的一句，仿佛只是说着家常话，却让李玉封紧张极了。 “嗯......”他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意外，他此时或许已经当上一个小官，远离京城，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皇帝。可现在阴差阳错，自己成了皇夫，又意外迎来了陛下，尤其是在夜晚的时段，让人想入非非。 她今天很不一样，或者说，与在选秀上初见的那天不一样。 身上的帝王气质没有那么强，一种平和、温婉的气质溢出于外，像极了他童年时见过的，母亲陪伴父亲过诞辰时散发出的女性柔光。 难道陛下对待她的皇夫就是这样的吗？还是说只是对自己这样...... “可以给我看看你的书吗？”她突然开口道。 李玉封连忙看向自己破旧的书籍，上面还残留着一些不知名的污渍，他自己是无所谓的，但此刻在女子面前，却觉得有些拿不出手，顿感狼狈。 “我的书有些脏破了......”他犹犹豫豫。 裴元熙不以为意，向他摊开手，表示并不介意。 她的态度很坚定，男子只好老老实实地递给她，看着自己长期与伴的书籍正躺在女子金贵的手里，心头有些说不上的意味。 明明一开始就决定好要永远冷眼看待宫里的一切事物，永远不要动摇自己的心，可这时的心好像在悄悄改变着，害怕她表露嫌恶的样子。 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洗脑，这是皇帝，他当然不希望对方否定自己的才能，绝对没有掺杂别的原因。 只见女子翻动一页页泛黄的纸张，静静浏览着上面注释的笔记。 殿内很宁静，只有翻书的声响，以及李玉封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悄悄望向对面，暖光照着女子挺秀的侧颜，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睫上，投射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目光专注，明明只是休闲作乐的物什，她却看得那么认真。 李玉封开始担心自己留下的心得注释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肤浅见识，两手攥在一起，心里忐忑。 “君子陷人危，必同其难，岂可以独生乎......李常侍如何看这句话呢？”裴元熙抬起头望向他，轻挑着眉，淡然一笑。 对方和煦的笑颜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李玉封此刻焦灼的心，他定了定神，嘴里默念着那句话。 “.......君子要有德义，既然牵连别人处于困境之中，便要与他一同承担，不可独自活下去，将自己置身事外。”他咽了咽喉咙，干愣地与其对视。 裴元熙点了点头，合上书籍，将它放在了桌上。 她没有说话，李玉封又开始紧张起来，陛下是在不满意自己的回答吗？果然被那个小人说中了，自己的学识根本上不了台面，他怎么敢希冀陛下赏识自己呢...... “李常侍可想过自己的处境就如这句话一样呢，”裴元熙撑着头，望着他，“必同其难，岂可以独生乎......” 这话如雷击般击中李玉封的心弦，他的眼皮颤了颤，瞬间联想到自己和江香郎。 “陛下我......玉封并没有觉得自己和江少侍正处困境，还要多谢陛下赐旨，才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俊俏男子有些惶恐地解释着，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裴元熙抿了口茶，嘴角微扬，似有嘲讽，“李常侍何必说这样的话呢，我自是知晓你心里不服气的。” 见女子精准地说出自己的所愁之事，李玉封仿佛泄气般，双肩塌下，静等对方将要说出口的冷言霜语。 “君子有耻且格，失误错过科考是其一、违禁潜入宫中是其二，我想这两条，李常侍应该时常懊恼反思自己吧。天下没有后悔药，便要为自己的行为错误承担，你只是失去科考的机会，却也得到了入宫的机会，可为何李常侍胸有块垒、愁闷不已呢？” 她颇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李玉封顿时哑然，认真思索了现状，确实是他不识好歹，本就犯错在先，没有受牢狱之苦已是皇帝恩赐，只是他心有执念，视考官为人生目标。 “是玉封狭隘了，此种结局已是顶好的，只是玉封留有遗憾，恨不能做实事成就一番事业，才如此满腹牢sao......” “若现在给你一个出宫的机会，你可愿意放弃现在的身份地位？”裴元熙摩挲着手指，目光盯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这话不像是在开玩笑，事实上，他能不能出宫，的确只要皇帝的一句话。 他当然想，迫不及待地想。 李玉封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向窗外，这个方位刚好能看到江少侍的寝房，已然是熄了灯，漆黑一片。 他发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便又回想起陛下拷问他的那句古言，君子陷人危，必同其难，岂可以独活乎....... 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呼吸似有阻塞之状，他兀地明白了陛下拷问自己的真正目的。 所有的言下之意串联起来，李玉封只觉得细思极恐。 顿时冷汗遍体，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于是很是艰难地回复道：“谢陛下给的机会，但玉封......已经想通了，玉封还是更愿意留在宫里的......” 他端起茶杯咽了口水，冷茶水饮入腹中，却苦进了心里。 裴元熙瞥了一眼李玉封，轻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是最好不过的。有些事只有想明白了，才能活得更自在，我看江少侍这一点便比你强些。” 她站起身，李玉封也连忙站起来。 他面上倒是真正恭敬起来，少了几分起初的阴郁和苦闷。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说罢，裴元熙便要往外走。 李玉封突生勇气，只是一瞬间的心神划过，他便开口叫住了女子，“嗯陛下......” 站在一侧的嫦青皱了眉，打量了一遍这个有些不知高低的李常侍。 女子回了头，“怎么了？” 男子这才扭捏起来，结巴道：“陛下今晚......不留寝吗，玉封可以......” 裴元熙眉眼潋滟，语气轻柔，像是笑着说道：“我下次再来见你吧，今日有些累了。” 他点了点头，望着女子的身影逐渐消失于自己的视线中。 待殿中再次恢复寂静，李玉封喘着粗气跌坐在榻上。 深宫......怎么不算是危机重重的困境之中呢，他又怎么能独自离开这里，没有他，江少侍一介小奴升上来的九品皇夫，只怕是要成为深宫里被人遗忘的人rou靶子。 而他自己竟然才是对方能够安虞活下去的根本...... 是了，李玉封，即便做不成官，凭你的相貌和才华，怎么可能止步于区区一个八品份位。 就连江香郎都敢把性命赌在李玉封身上，可见有些人，天生便是赢家。 ***** 珠珠加速李常侍的内卷之路！！！(应该看出来了吧，李玉封是文里长得最俊的男嘉宾，至于有多好看，请自行想象^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