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 6

    “竟然……”在张楚岚心里王也就是最优秀的，看过贴子里只言片语针对他的讨论，自然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什么特例俱是应有之义才对，早就不气愤了，就有点心疼，“是不是很难熬过来？”

    “没有，只要放下身段，比这里滋润得多，不是说了，工作时间就没这么长。”瞧他这么知冷知热，王也眉目跟着也舒展，说着没那回事的话，却是开心的，把头枕进张楚岚怀里，人也找了个位置靠进去，一心二用效率太低了，就说困，他要快点看完这材料，乖乖陪着他。

    张楚岚从后面也把下巴伸过王也肩头，闻他领子里的香味，圈住他的腰。王也把需要改动的地方标记出来边看边发过去寥寥数语，到了文档的最后，切出聊天框在他眼前打字，“做得不错了，今晚就这样吧，明早我把改过的给你自己消化消化看看为什么要这么改，有问题随时问，然后十点前来找我，和你一起去见总助，行了，去睡觉。”

    实习生恭敬又显拘谨地称谢，满口老师，又一改叫法，“王哥，不好，我陪你。”

    “我个把小时的事儿很快。”王也直接道明早就要，边讲边改会来不及，重点是他也想睡。“好吧、好吧，”被明示拖慢进度的实习生就投降，“我已经尽快交给你，刚那些字体格式问题也不是不长脑子没用心啊！上次说的我都记得，都是太忙、太慌了没来得及调。”

    “其实，不打扰的话我是有话想说，不打扰吧？”又这样问着，见发起过去的语音通话过了两秒被切断，实习生不多纠结，就打字讲，“就是王哥，我觉得IPO的前期准备呀整个项目流程我都上手了，现在肯定不算是个睁眼瞎吧，你出去接洽企业也听得懂，愿意加班，能不能也带我旁听？”

    张楚岚一直观看着王也正着手的工作，很有条理，思路顺畅、清晰就推进得快，到这时才看他触碰键盘的指尖停了下来，“小吉，你加入的身份是承做，虽然只是实习，如今的行情承揽要入职也都需要带单的，我知道大环境如此人进来了都难免慢慢浮躁，你也许看到有的人能撬动项目和监管资源轻轻松松就提升隐形的身位有所眼红，看到其他小组有承做伸手到承揽，甚至转型所谓‘半做半揽’，我们团队是杜绝这种风气的。你从竞争中脱颖而出也是看中你专业水平及通过考察的执行能力，你不会这么早，就有别的想法了吧？”

    “我是你二面的，”这一段话手速再快少说也费个三两分钟，可是实习生就守着，算上阅读完也是秒答，“暂时还没有篡位的打算，听我狡辩。嗯……”他分了条，“咱们这个二级事业部十多个组，我们组内就六个正职算人很少了，打我进来全部承接资源都是你在跑吧？可你还有存量项目占据精力，那工作量也没搞特殊，不可谓不繁重，这分配不合理吧？我听贾哥天天说、只是说可惜帮不上忙，怎么可惜的呢我不懂，其他人又是为什么呢也不明白，但我可以，如果你遇到是缺人的问题，我能挡酒。”

    王也口口声声不允许出现半揽半做的那一类人，可他自己就是个中典型，实习生感觉还挺双标，但没找死，废话当面指出来是想上天么，领导说什么都是对的，虽然王也不是领导，对内的实权却也差不离。他等待着，王也会怎么说呢？有些忐忑。就见王也问他到，“真心的？”

    “说的都是实话，”实习生道，“就是你不接我的让我亲口说。”

    “那我也跟你交个实话？”王也开启了语音，边想边说，背景里不间断串起键盘落字声，想起一段是一段倒显得气氛极不紧张，还有点随心所欲地飘过来，“大家之所以没打个外出就名义上都出去走访公司约见创始人搞业务是我管着。职能划分不清的后果第一个影响的就是考核，考核混乱人心浮动，用不了多久，部门会不仅失去高质量的承做，现有人员的素质也培养不出有效的承揽。我不是也要看不起卷王牛马，这本来也是我想选的职业路线，只不过实情，在专业领域卷成精英的这帮天之骄子，轮到维护关系就是大多都不适合。这本来是部门负责人的职责。是了，你还提到分工。

    “像你这样初来乍到就会觉得分羹不均了，可我刚来，这个组是最弱势的。负责人，也就是陈叔，中层当中刚好有他年深资历老，又因为身体原因已经逐渐边缘了，在这儿前任跳槽后，临时调过来暂代。又不对口又跟不上投行部变态的心理压力工作节奏，可想而知压不服。我回来时已听说有几个有业绩有能力的，已在不出一月间纷纷各找了门路转了组。市场上优质的承揽本就难得一遇，这样的团队和领头人，还怎么吸引得到来给你吸血？现在就还是这种状况，我来后倒是招到一个，跟个大爷似的——我有这个关系就放在这儿，至于能不能用上得看天。人资要塞进来养着，他要安安分分原也随他去，可他还在项目组挑事，搞人家认认真真干活的小朋友心态，试用期没过我就让他滚了。所以也还是这样。我跑的也不只我们组的单。

    “长期执行的客户关系，仰赖部门那挑剩下的三瓜俩枣我想是不行，就帮大小姐，就是你们叫的燕儿姐，帮她代劳个别支应不开的客户，她手指缝里再漏点儿下来就盘活了我们。你知道我们两个事业部，两边部长背景都硬，都在事业上升期，照这个掐得乌眼鸡的势头，怕是最后总部升了走了时，谁去坐那把椅子，另一个为了保护就得从北京调离。大小姐不愿意，她根子就在京城，离了等于废了，还不如跳。可她的关系与公司已经盘根错节，想不受断尾之痛，很需要人帮她。她也等闲就是太要强，越是旁人说她靠关系，说她一个女孩儿就是生得再好掌握得再多最后还不是便宜了男人，她就越不肯被吃，不假手、依赖任何人。否则也不至于直系的团队，也防备，找不出一个百全的亲信。他们都说——公司女少男多，我说男人一旦多起来结成团儿，压派少数要比女人三八，如今又说因为我和她是一起的，因而也跟她是一样的做派，你可能也听到了但不必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因为陈叔什么都不管，月考核年考核指标定死，没得说情，我不去，就没有人去，仅此而已。

    “明白了么？我还靠大佬接济度日呢，你要真想上进不该求我得去求你燕儿姐，借你十个胆儿好不好？”他最后道。

    实习生说小的知错了，但就这么眼见没门儿就就坡下驴是不是显得我心特不诚？刚还说是为了支援你呢。

    “那你说怎样嘛？”键盘声停了，还听见伸懒腰，好像完成了工作。

    “那就演戏演全套，”实习生就赶快问，“就再问问现在怎么才能帮到你吧。”实际来刚才这些都是部门从上到下人人皆知的料，办公室斗争呀身在其间不能不长个心眼，何况是投行的人精。但王也能跟他咔咔说，还涉及更多细节和亲身经历，这对个实习生是太贵重的亲和同时也是提点，他激动到毫无困意了。

    王也果然再度催他去睡，说搞定了，跟着传来还有人在，离近了些麦克风，让他先去床上的声音，“我自己关，你先去，哎别扒拉，存文件呢，还在啊小吉？”王也声音重新拉回来，就发出单音思索了一会儿，“就你实习的目的而言现下最重要的还是积累承做经验，以你的水准相信做下来也感觉到了，这行虽然门槛高实际内容并不深，技术性更是比不上投研，难的是繁琐，时间紧任务重，做报告应对检查面对各方的质询压力大。第二件也可以想想是不是真的喜欢，有不少人图高薪和不用直接背业绩来，还没熬到AS就因心理问题严重不得不考虑转行了。这个很现实，你现在感受到的，成为正职只会压榨得更狠，如果已经十分难受抗拒，只浪费这几个月能避免以后浪费好几年。”

    实习生等了两秒应，嗯，“兴趣是有的，那你呢是怎么选择做下去的呢？”

    “这要说到第三个要求了，这一个才是我自己想的、追加的，”王也笑了一下，“不管是重资源言必道‘跟对人’，还是上述的陈词滥调，会不会让你更轻视保代本身呢？现有的投行只是沦为中介是市场和制度共同造就的结果，但我们核心的工作不该是寻找需求，无论如何我个人是技术至上的，有没有技术它难不难，不全依从于约定俗成的做法对吧？立足于岗位本身，往大了说是金融安全，更具体，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这个保荐代理人，在被加码做不到的核查程序时，是就此认命万一出事就当个背锅的，还是焦头烂额顶着发行方顶着公司上层的压力，哪怕无法变现永远不能像投资那样被市场验证，也没有人奖励你，只会带来负收益，也要对签下的名字负责呢？”

    妈的，妈的帅死了。身为也是名男性身为同龄人，实习生也只能想。他还是放不下要在王也目前看来最为驾驭不住的事上插一脚，总觉得那样他看起来也会很帅，但王也说不行就是不行，真是内部资源不是他的甚至也不是公司的，实在客户关系他想逐渐拿过来，也得是个自己人，至少身份不能是实习生吧。

    转、正。最终效果是斗志拉满。实习生纪翔目睹过王也上一个实习生没能留下来，报到第一天他就撞见了这寓意并不吉祥的一幕，女生坐在工位上不停抹泪，王也就坐在旁边一张接一张地重复抽纸再递过去，余光关注到人力领他走进来，也只摆了摆手，无声地示意现在不谈。他后来说如果是男生，必可以留用的。纪翔至今也记得那个只是充满无限遗憾的眼神，就跟掠过也没掠过他，就又转回女生那里当时一样。“我一定会！”就简直豪气干云。

    注：投行职级Analyst（AN）、Associate/Senior　Associate（AS）、Vice　President　（VP）、Director　（D）、Executive　Director　（ED）、Managing　Director　（M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