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 电梯
五颜六色的一把药摊开在手里，你毫不在意地塞进嘴里。 被晒得有些温的矿泉水沿着喉头流入了胃中，强烈的不适感微微得到了一丝缓解。 你今天没有参加完毕业典礼，便拉着两个皮箱踏上了去崇德学校的路。 明天学校就要清校了，你不想回家，将冬衣打包寄回了家里。 剩下为数不多的行李你全部装进了两个皮箱中。 你转了三趟公交终于来到了汽车站，买到了最早的一班，早上七点开往B城的汽车票。 六月中旬，即使是在早上天气也已经热的有些不成样子。淋漓的汗顺着你的鬓间蜿蜒而下，爬过你的下巴，一滴一滴滴落下来，浸透你胸前的灰色T恤。 你背着沉重的电脑包，站在崇德学校的大门口，整个后背被汗水湿透。 刺目的阳光从头顶倾斜而下，照在高耸的门楼上，以米白色和深灰色的大理石为主材的门楼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中间的四个大字“崇德学校”显得庄严而肃穆。 除了屹立着的门楼，校门外一片空旷，没有一丝遮挡物，你在校门外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负责接待你的段主任正在开会，你没有办法联系到任何人证明你的身份，门卫以此为由并不放你进门。 透过庄严的学校大门，能隐约看到其中错落有致的教学楼。 最后一口水被你喝尽了，一股眩晕的感扑面而来。 你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已经完全融化的巧克力，眩晕感一阵接着一阵你费力的拨开塑料外壳，褐色粘稠的液体沾了一手，你慌忙的连着塑料包装将把融化的巧克力送进嘴里。 甜的发腻的感觉在舌根处弥散开，你吐掉塑料包装。 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廉价的甜腻巧克力味充斥在唇齿之间。 沾着唾液的融化的巧克力的金属色塑料包装被吐到地上，在尘土里打了个滚儿，沾满了尘土，显得肮脏而又不堪。 你盯着地上的垃圾，最后一次拨通了段主任的电话。 “喂，段主任您好，我是来咱们学校小学部报道的数学老师。” “哦，你叫什么来着？” “段主任，我叫林念，我现在到咱们学校门口了。” “行，你把电话给门卫，进来吧。” …… 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艰难的拉着两个行李箱往校园内走去。 门后，是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两旁绿树成荫，鲜花盛开，依稀能听见朗朗的读书声。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走到了总校的人事处，你将行李放到了教学楼门口，略略整理了一下狼狈的衣衫，推门走了进去。 一踏足充满冷气的空调房，凉爽扑面而来。 脸上干涸的汗珠被冷气一吹有些微微发痒，你无所适从的站在门口，听着面前的人对你的问询。 “林念……” “xx学院，是个二本啊。学什么专业？” “学科数学。” “有教师资格证吗？” “有高中数学教资，普通话一级乙等。” “想教高中？xx学院，这个学历不太符合我们学校的招聘要求，初中的话也不行，小学倒是勉强可以。不过我们这边小学数学老师满岗了，科学能教吗？” “能，能教。” “好，行，你先登记做一个简单的问卷和背调，做完之后我再安排你。” 你慌忙的放下书包从书包里摸索着碳素笔，背部已经被汗水浸湿，没了书包的遮挡显现出一大片水渍，你微微佝偻着身子想要背过身去遮挡住你的不堪。 段主任只是微微推了推眼镜，连看都不在看你，重新把视线转移到了电脑屏幕上。 屋里的冷气开得十足，被浸透的衣服紧紧贴着后背被冷气吹的湿冷，像一块无比黏腻的污泥紧贴着你的后背，如影随形。 …… “在社交场合，我总是——谈吐自如。”并不是，我总是沉默寡言。 “我总是喜欢与别人合作——完全符合。”完全不符合，我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 “当别人对我发火，侵犯我的权益是我总是——设法使他镇静下来，并和他好好沟通。”并不是，别人对我发火时我总是忍受别人的怒火，当他们侵犯我的权益时，我总是选择忍受和逃避。 …… 将近一百道问卷题目让你觉得有点烦躁且无聊，你倾向于把自己最好的一面都展示出来，但是实际上你的做法与你所选择的答案背道而驰。 你就是这样，自卑而又上不得台面，阴暗的猜忌着其他人对你是否怀有恶意。 你如坐针毡，你甚至觉得那个有点瞧不起你的段主任正在悄悄地窥视着你，心里鄙夷地觉得你真差劲。 等到你答完问卷，已经是接近中午了。 “行，你的资料稍后我拿给小学部的校长，先给你安排宿舍吧。”段主任漫不经心的翻动着你的问卷答案，随手一放，放置在资料架的中间一层。 “你的宿舍安排在公寓楼F楼9楼西层910，你从这个门出去，往右拐就到了，从西层上楼，东侧是男教师公寓。” …… 临近中午，正赶上高中部下课吃饭，大波大波的学生涌向食堂，你夹在他们之间拖着两个笨重的行李箱艰难的向前走。 三五成群的年轻面孔显得朝气蓬勃，连眼睛都散发着熠熠的光彩。 你满心满眼的羡慕。 不像你，苍白、瘦弱、矮小，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行到公寓楼附近，学生渐渐的少了，你心里默默想着西楼，转身上课楼梯。 你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跟在你身侧的一两个学生，都是男生！？ 是不是走错了，你再一次确认，公寓楼F楼西。 艰难的把行李搬到了一楼，一进到楼道与楼外炎炎的世界截然不同，凉爽而且阴暗。 一闪一闪的灯光照在被擦的发亮的地板上，你站在空无一人的电梯旁犹豫着要不要上去。 “食堂的饭真jb难吃，我都吃吐了。” “滚jb蛋，别挨着老子，热。” 少年的嗓音清晰而磁性，吐露着一股青涩的魅力，这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从空旷的楼道口传来。 随即拐进来两个勾肩搭背的男生，同样的身型，高大落拓；同样的校服，藏蓝与白色拼接，衬衫领、运动裤；同样的发型，寸头。 不同的是两人皮肤一黑一白，白的那个更单薄些，长得黑的那个更魁梧。 他们一看到你便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情，勾肩搭背的手放了下来，规矩的站在电梯前。 你感到有一丝无所适从，这两个男生真的太高大了，像两座小山横在你的面前。 尤其是那个黑皮的男生，向后乜了你一眼。从你的角度能看到他犀利的眉峰和高挺的鼻背。 你只能往后站了站紧贴着墙根，妄图找到一丝安全感。 你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这里是不是女教师宿舍。 你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书包的袋子，对着另一个白皮的男生问道：“同学，这边是不是公寓楼F楼西侧，女教师宿舍是不是在这边？” 白皮男生好像被你问得一愣，随即说道：“是，在九楼”。 听到他的回答你稍稍放了心。 你看到了他的正脸。 很帅，五官精致立体，长着一双笑眼，女孩子绝对会喜欢的长相。 “叮” 电梯门打开了，两人并排着进了楼梯。 你拉着两个笨重的箱子，往里走。 好帅啊，他们会帮我提一下箱子吗。 失重感传来，封闭的空间里自由他们三个人静静的等待着电梯的上升。 你紧紧的缩在电梯的一角，背后站着一黑一白两个男生。 你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独属于青春期男生的清冽的少年感，不属于孩童的幼稚，也没有成年男人的油腻，让人你有些上瘾。 你死死的压抑住你这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龟缩在角落，但是你又忍不住翕动着鼻翼，小心翼翼而又贪婪的汲取着这种感觉。 如果有人喜欢我该有多好。 会不会他们在你的背后悄悄的窥视着你，你不自觉地挺直脊背，想留下一个漂亮的背影，但是你知道，这是不可能，你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心里藏着这么多卑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