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桂花凉糕

    放暑假了，小升初的温燃天天要去上各种各样的课外班，还要回凤湾居住一段时间，他便私下叮嘱其他小朋友带着永嘉一起玩。陆宛君和秦思明想拖冯永嘉出去打乒乓球，可惜永嘉乒乓球天赋不佳，几下就败下阵来。

    阿存的父母知道永嘉爱看书，此前就邀请她天天去他们家做客——阿存的母亲是一名作家，父亲是B市日报的主编，家中有一整个房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这天她去阿存家看书，阿存看书时一贯正襟危坐在书桌前，而她喜欢瘫在懒人椅里。

    在《安妮日记》里，她读到安妮和初恋接吻，于是停下来，抱着书坐在了阿存旁边，指了指书上的内容，问：“阿存，你知道接吻是什么吗，人为什么会亲嘴呢？每个人都有嘴巴，为什么想要亲别人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又趴在桌上去看阿存的。阿存的嘴唇很薄，没有血色，像涂了唇膏一样。

    时正存闻言，厚厚镜片反射出一片亮光，他冷冷地说：“笨，永嘉，你亲得到自己的吗？”

    冯永嘉恍然大悟，虽然不知道悟了些什么。

    “《简爱》《傲慢与偏见》《呼啸山庄》《小妇人》《飘》《茶花女》，你看了吗？”时正存报书名比报菜名还要流畅。

    冯永嘉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只看了《简爱》，不过没太看懂呢。”阿存比她小，看的书却比她多很多，作为他的阅读搭档，她一定得努力才行。

    “看了这些书你会找到答案的，虽然我认为这是一个毫无价值的问题。”他说。

    “哦。”永嘉自动忽略他后半句，语气轻快地说，“谢谢啦。”又专注地去读自己手中那本《安妮日记》。

    时正存的目光悄悄地转移到她的侧脸上，梳着小辫子的冯永嘉，虽然讲话很蠢，闭上嘴来，文文静静地看书的时候，也有几分娴静如娇花照水。

    吃了晚饭后，时家父母让时正存送永嘉回去，永嘉还在推拒时，时正存已经抱着一个箱子先她一步跨出了家门。

    冯永嘉看得心惊rou跳，阿存身体那么差，怎么能拿重物，她连忙追了出去：“我来抱吧阿存，这是什么？”

    “我又不是残废。”时正存皱眉。

    没几步便到了永嘉家里，阿存把盒子打开，里面竟是一摞书。他按照作者国籍分门别类放在了永嘉的书架上，永嘉才发现都是他今天报出书名的那些书。

    她从背后一下抱住阿时，感动地说：“阿存你真好。”

    阿存连忙推开她：“别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那个夏天，六年级的陆宛君开始看言情小说。她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第一个分享给永嘉，因此，永嘉的爱情启蒙来得很早，虽然都是从言情小说里看来的。

    “这个《转角遇上霸道冰山学长》，我最最最喜欢了，永嘉，你一定一定要看。”

    “《公主殿下的第一初恋》，这本也是珍藏，永嘉，来，装书包里。”

    背着书包来陆宛君家里蹭饭兼写作业的冯永嘉，回家时书包沉重得几乎要把肩膀压垮。

    当天晚上，冯永嘉的枕边书就从《傲慢与偏见》变成了《王子殿下的第一初恋》。

    一个似乎是在讲，贫富差异太大的男女不能够谈婚论嫁；

    另一个则讲的是，丑小鸭平凡女主爱上学校里的王子殿下，后来才发现自己是走失的贵族小姐，改头换面变成白天鹅，和王子殿下订婚，谁知王子殿下竟早已有了心上人，因此对她极冷淡。随着两人深入接触，心上人的面目浮出水面……

    显然是后者更能吸引小女孩的好奇心。她熬了个大夜，终于看见了两人因为误会大吵大闹，王子把女主强硬地搂入怀中狠狠吻了下去。

    冯永嘉面红耳赤，从床上弹起来，合上书，又僵硬地躺下，闭着眼强行让自己入睡。

    第二天，睡了一个超长午觉，被温燃唤醒后仍然懵圈的冯永嘉，闻见了一阵馥郁的桂花香。

    从凤居湾归来的温燃，给她带了桂花凉糕。

    她坐在小桌子前，用勺子挖了一勺，抿了一口，桂花的清香与凉糕的糯香混合在一起。家里的破烂风扇转起来会吱呀呀地响，温燃便让站在她身后，替她梳起散乱的头发。

    温燃的视线从她的发间穿过，看见她枕边粉红色的封面，夸张的红心包裹着标题字，《王子殿下的第一初恋》，他的手一下顿住。

    温燃知道很多家长会干涉小孩阅读的类型，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家长”是否应该介入。永嘉是他见过最爱看书的小孩，也许她只是突然对这类型的书籍感兴趣，他应该不用太干涉？但这类书籍一般审查不太严格，有些剧情会对一个年幼的女孩产生不良引导，他可不想永嘉变成那种为感情要死要活的人。

    “永嘉最近喜欢看这种……呃……青春类型的书吗？”他装作不在意地问。

    永嘉知道自己暴露后，面皮很薄的她依然想掩饰一番：“……只是有些好奇。”

    他却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说：“既然喜欢，哥哥之后送你一些。”他打算将自己审核过剧情的书再拿给永嘉看，顺便也灌输一下其他异性交往的知识。

    她点点头，继续吃桂花凉糕，咀嚼之时回味一遍遍都是那么香甜，没有任何涩味。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冯永嘉都记得这个画面。那时她一直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桂花凉糕的味道，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

    那个味道……是幸福啊。

    （想问大家想要男主疯的成分多一点，还是善的成分多一点，写的时候好纠结，一方面想写很阳间纯爱的小情侣，一方面又想写男主阴暗爬行，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