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又过了几日，村里发生了诸多怪事。

    田家的事暂且不提，偏偏又有几家有孕的女子出了事。可即便如此，去找那王姓道士的女子依旧络绎不绝，但每日总有不同的样貌，想来是临近几个村的孕妇都来了。

    黎婳看在眼里，心中怀疑颇多，但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便冲上前去说三道四的，也没人愿意信啊。

    今日，黎婳的脚伤已好得差不多，准备去河边洗衣服。

    刚一出门，就看见一个一脸不情愿的女子被一老妇拉着往王道士住的地方走去。

    那女子虽穿着一身泛白的襦裙，却挡不住一副好容色，高挺的肚子显示她已临近生产。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去拉扯老妇，嘴里不停地说：“娘，娘，我不去看那劳什子王大仙。你可知，今日村里多少有孕的女子出了事，一个两个全是去看了这所谓的王大仙后才遭了不测！你让我去见他，不是将我往火坑里推吗？！”

    老妇听后，迅速转头，一双混浊的老眼死死地盯住女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女子打了一个激灵。

    “为何不去？你莫不是心虚了？符雯笙，我儿前脚出门，你后脚便说有了身孕，我不得不怀疑！你若心中无鬼，便跟我去找王大仙，好好验验你腹中的孽障究竟是不是我张家骨血！”

    女子一听这话，也起了火气，顾不得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抬手直接挥开老妇的手，力气大到竟能将老妇逼退好几步。

    “我心虚？我能有什么心虚的？我符雯笙虽家道中落，但也是读书识字的，也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我自入你家门，你便日日防着我，还撺掇你儿子各种试探。我念你是长辈，不与你多计较，你还来劲了？我告诉你，这姓王的，我今日就是不见！”

    老妇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往地上一坐，接着就是一阵哭号，“哎哟，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啊，取了这么个不孝顺公婆的儿媳妇！大家都来评评理，我不过是听说王大仙神机妙算，能算出胎儿男女和几时出生，便想着让儿媳妇来看看，我好提前准备。谁知她竟不识好人心，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

    黎婳无语，都是女子，何苦互相为难？

    众人听后，刹时议论纷纷，一个有身孕的女子走到符雯笙身边怎她，“姑娘，听你婆婆的意思，也是为了你好，你为何不愿去看看王大仙呢？”

    符雯笙看了女子的孕肚一眼，轻手把她往自己身后拉，然后直面躺在地上的婆婆。

    “呵，你既苦苦相逼，我也不给你和那老东西留脸面了。”

    这话一出，老妇脸色一变，周围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黎婳没想到，符雯笙能如此应对蛮不讲理的婆婆，倒是让她挺意外的。

    “你，你可不要胡说八道！”老妇利落地从地上爬起，冲到符雯笙跟前，想要捂住她的嘴。

    谁知符雯笙看着娇小，力气却极大，一挥手，又把她拍回地上。

    “如果不是你苦苦相逼，这等丑事，我恨不得烂在肚子里！今日我便告诉各位父老乡亲，这老妇，和她那不知廉耻的老汉，以及那懦弱的儿子，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老妇捂着摔痛的腰，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再也不敢胡闹，只能软声相劝，“你，你休要胡说，你可知你一旦说了，就再没回转的余地了？！”

    “我既开口，便想好了结局。实不相瞒，我早就受够你们一家人了！我有手有脚，大不了自己养孩子！”

    “好！”黎婳忍不住拍手称快，在这个时代，能遇到敢于反抗的女子，实在是令她忍不住刮目相看。

    符雯笙看了看黎婳，意外一个小孩竟然会赞同她这大逆不道的发言。要知道站在周围的人，无论男女，哪怕是被她挡在身后的女子也都以不赞同的目光看她。

    老妇狠狠瞪了黎婳一眼，一脸晦气地朝她摆手，“好什么好？哪儿来的小孩，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赶紧洗你的衣服去！”

    黎婳不屑地笑笑，把怀中的木盆一放，抬起下巴，嚣张地说：“笑话，这路难不成是你家的？我要站这儿，你还能硬赶？”

    “你，你混账！”老妇气得直打哆嗦。

    黎婳顺势给她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符雯笙一边憋笑，一边扬声说：“婆婆，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婆婆，等我回去，自会去官府上交义绝书。”

    老妇不可置信，“你莫不是早就算计好了？！好深的心机！”

    “算计？我这哪里称得上算计？我若是有心机，便不会怀上公公的孩子了！”

    这话无异于往水中投下巨石，黎婳也被吓了一跳。

    符雯笙不管不顾，接着说：“你儿子不能生养，便叫父亲代为行之，果然是一家无耻之人！”

    “不是的，明明是你不知廉耻，勾引公公！”老妇涨得脸红脖子粗，她没想符雯笙能这么大胆，当着这么多人直接说了出来。

    “他一个五十岁的干瘦穷老头，也值得我去勾引？我是眼瞎了，还是脑子有病？！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找到给你儿子治病的大夫了，亲口听到他说你儿子不行！到时候，他随我一同去官府，告你一家骗婚！你和你的老头、儿子，一起等着下狱去吧！”

    符雯笙慢悠悠地轻拍肚子，完全看不出一丝慌张，甚至眉眼间全是得意。

    黎婳心惊，她是早已谋划好了，趁着这个机会大肆宣扬出来。有这么多人见证，若是老妇不想入狱，便只能同意儿子与符雯笙义绝。这一闹，他家儿子此后怕是再难成家，他们家的脸面也彻底没了。

    只是可惜，符雯笙的名声也会跟着一起毁了。

    但黎婳细细打量符雯笙，只见她眉宇间满是恣意张扬，便知道她并不在乎所谓的名声，也不在乎日后还能不能再嫁。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有次胆识和手段，她的好日子不远了。

    “我跟你拼了！”谁也没想到老妇会突然暴起，直直往符雯笙的肚子撞去。

    要知道女子生产是往鬼门关走一遭，她这是想要符雯笙的命啊！

    黎婳想也没想，直接朝老妇撞去，好在她也瘦巴巴的，两人一同倒地，一点儿也没碰到符雯笙。

    符雯笙心悸不已，却还是连忙上前把黎婳扶起，她高声对众人说：“烦请各位乡亲为今日之事做个见证，日后雯笙必将重谢。”

    说完，关切地询问黎婳，“好孩子，有没有伤到哪儿？”

    黎婳拍拍身上的灰，笑着说：“没事儿，符姑娘日后还有鲜亮的人生，怎可再被她给毁了？”

    符雯笙笑了，眼中隐隐含着泪，她也不过是个女子，豁出脸面，舍弃名声，也不过是想求一条生路而已。

    “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