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一个欢场女子的回忆录》（上）
Chapter 42 《一个欢场女子的回忆录》（上）
薇洛得到的新房间非常漂亮，或许说得更准确一些，是富丽堂皇，尤其是当太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照射进来的时候。 在房间里最醒目的是那张精美的四柱床，挂着蜂蜜色的带有刺绣的丝绸，床顶和床柱刻着繁复的花纹，上头镶嵌的黄金正在闪闪发光。 它或许已经伫立在这里很久了，薇洛心想，就像房间里摆放的其他家具一样，是那么古典而华美。 她闲着也是闲着，在仆人给她整理一大堆行李的过程中，她就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感受它所有的布置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直到，她在衣帽间里打开了一扇门，一个十分熟悉的同样也在整理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与阿莱西奥的贴身男仆面面相觑，良久，对方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您好，小姐。” 她“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好吧，这根本不算出乎预料，按理来说应该属于他妻子的卧室，在他未婚的情况下，自然也可以安排他的情妇居住，一切都随他这男主人的心情。 但他刚刚是不是说要去看他的母亲来着？就算他的母亲并没有住在这里，也估计是住在附近的某处…… 等等，她又有一些记忆回了笼，他的母亲好像确实就是住在这里，也许是要等到他结婚，一家不容两个女主人时才会搬离。 总而言之，那位可怜的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 她尖锐地看着一堆仆人，而他们则是惊讶地看着她红着脸好似颇为不高兴的样子。 “你们都走开，去通知你们的主人，让他立刻过来见我。”她用意大利语道。 他们的下巴顿时掉了下来，仿佛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然后，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谁能真正有这个勇气去告诉他们尊敬的主人，他的情妇正在像叫一个仆人一样地叫他。 幸运的是，她好像也并不强硬。 她看着他们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实在不应该去为难他们，索性打开卧室的门离开了。 就她刚刚的样子，也没有哪个仆人敢随意地上去拦她，只能默默跟上她，免得她乱跑，一不小心就在哪个偏僻角落里迷路了。 当跟母亲唠了半天英国之旅的阿莱西奥终于得以来到她的房间，却根本没有找到她，只有仆人们还在忙活。 他以为她或许会在各个房间里乱转，或许会坐在窗户边上吃点东西，甚至还有可能是直接窝到床上睡觉。 她总不至于都到了这里还要找机会逃跑吧？ “她又跑到哪里去了？” 他随便挑了个人询问。 因为语气显得有些恼怒，女仆被他吓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她正一个人呆在您的图书室里，我的主人。”她用这辈子最快的语速回道，“隆戈先生说了，不用拦着她，她可以自由出入，随便借书来看。” 图书室？ 阿莱西奥愣了愣，好吧，这确实是她干得出来的事。还在旅行路上时，她就天天翻他行李里的书看，哪怕有些看不太懂也不肯问，而现在到了他家里，他家多少代人积攒的藏书都被汇聚在那，她不惦记就奇怪了。 他可能有一万本书，薇洛心想。 她自在地在里面走动着，偶尔爬爬那漂亮的楼梯，搜寻着她觉得自己未来几天可以看的书。 她现在反正差不多就是个被关在异国他乡的囚犯，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好打发时间。 她随手拿下了两本好像挺有意思的冷门神学书，以及一本小说，然后，她看到了莎士比亚的作品，不过是经过了翻译的版本。他们的这位大文豪一直深爱意大利，显然那影响了许多英国人，也包括了她。于是她默默把手伸了过去。她原本还想带走一本文艺复兴时期的名家大作，但在翻了几页之后，她又默默放了回去。 那目前还太为难她的水平了，而她也一点都不想去请教某一些很懂的人。 她把几本书叠起来抱在怀里，又四处转了几圈，想要再找一找有没有个英文区域。在读了太多外语的情况下，她会需要母语转换一下心情。 然后很快，她真找到了个隐蔽的英文小角落，而且几乎没有她认识的书。 《The Romance of Lust, or Early Experiences（情欲罗曼史，或早期经历）》？ 看起来像是哪个放荡男人的回忆录。 《The Birchen Bouquet（桦树花束）》？ 这个名字看起来意有所指，也许在写体罚的事情，绝大部分英国人都经受过体罚，比如被桦条打屁股。 她看着看着，然后被一本书吸引了注意力。 《Memoirs of a Woman of Pleasure（一个欢场女子的回忆录）》。 她犹豫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还是把怀里的书都搁到了一边，把它从书架上轻轻拿了下来。 就像她从前会死死盯着美丽的法国交际花看一样，她就是那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她非常好奇一个欢场女子的回忆录是什么样的。 这本书是由两封长信组成，而信的作者是弗朗西斯·“芬妮”·希尔。 她脑子里想着自己悄悄读过的一些有关欢场女子的文学作品，比如小仲马的《茶花女》，手上随意翻阅着。可一分钟后，她便停止了动作，像个文盲般怔怔地盯着书页。 “这既新鲜又奇怪，但我以为这也许就是伦敦人表达善意的方式吧，所以我决定不落后于她，也热情地拥抱和亲吻她，以完美无瑕的纯真。 这举动鼓励了她，她的手变得愈发不安分起来，在我的整个身体上游荡，又是抚摸、又是挤压、又是揉弄，这种新奇感让我感到兴奋与惊讶，而不是震惊或恐慌……” 她皱着眉，索性直接往后翻了一页，想要避开这种东西。 “与此同时，我四肢伸展，浑身酥软，呻吟着、喘息着，所有这些都使得这老练的荡妇明白，我喜欢她的举动，而不是感到冒犯，她用反复的亲吻和感叹来恭维着我，比如‘噢！你真是个迷人的生物！那第一个让你成为女人的男人该有多幸福啊！噢！为了你，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还有类似的断断续续的表达，这些表达被激烈而热情的亲吻所打断……” 怎么还变得更…… 往后的内容她是看都不敢看了。毕竟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出了十五岁的少女被一个娴熟的妓女抚摸的情景。 她感到非常非常尴尬。 她只得红着脸，用力地合上了它。 她不是不知道，这本书就不可能是什么正经书，要是她严厉的家庭教师在这，光是看看名字就会立刻训斥她一顿。可即便已经做足了准备，她也还是不免为一本书的内容竟然可以是这样的直白、下流、粗俗、奇怪而大为震撼。 天底下真的会有人这样写作吗？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可以用笔写出来的吗？他们难道都没有羞耻心的吗？ 上帝，文字不该被这样使用。 她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情绪。 她觉得她该立刻把它放回去，立刻，她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曾经来到了这里，还注意到过它，又或者，她就应该直接烧了这本不该存在的书？又或者是烧了这整个书架？ 但显然，她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她一辈子都懂得尊重他人财产，它并不属于她，她没那个权力处置它。 她的手又重新摸到了它的封面，她确实正在准备着要把它放回去。 然而人的好奇心是一种无解的东西。 随着脸上热量的不断上升，她在一旁坐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猛地重新翻开了它，一目十行地迅速阅读着，当然，她只是想看看一本这么可怕的书究竟还能荒唐到什么地步，这种做贼一般的感觉让她仿佛又回到了早年背着人偷偷摸摸地看罗曼史的时光。 先是菲比与芬妮，然后又是别的男人与别的女人…… 不管是写得纯洁美好还是下流粗俗，天底下的爱情故事都一样，薇洛一看到这个令芬妮神魂颠倒的英俊年轻人就知道，他大概就会成为菲比口中的那个幸运儿，芬妮的第一个男人。 他们也迅速地私奔了。 之后就瞬间变成了一个恐怖故事。 在那家旅馆里，他们折腾了好半天，查尔斯嘴上说着会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她，结果芬妮仍是直接尖叫一声，痛昏了过去，等到醒来，她的情人告诉她，当他宣泄完退出时，她双腿间涌出的鲜血把她的大腿全染红了…… 看到这里，薇洛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自己的脸，感受着它的热度就这么慢慢地又降了下来。 吓的…… 她没想过自己这么胆小，即便强暴对她而言已属家常便饭，她居然还是被这种文字吓唬到了。 她有些反胃地想，她以前根本读不到这种书这点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她完全可以想象，她过去要是不慎见到了这种屠宰一般的场面，绝对会选择把自己关进二十英尺的修道院高墙里，嫁给耶稣守活寡，远离尘世，谁劝也没有用，而不是乖乖地被家人逼出来，试图在伦敦社交界找个富有的贵族丈夫…… 她默默站了起来，不准备继续让它玷污自己的眼睛，这种血腥的读物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变态男人才能欣赏。 她会把它合上，放回原地，然后就离—— “你在看什么呢？” 她惊声叫了起来，一边转过身一边赶忙将书给藏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