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打杀杀不如打啵

    脑海中的嗡鸣充斥着死士营教官的咆哮：“你只是一个工具！”另一声音在脑中低语：“你也是个人啊...”两种声音在阿晦的颅腔里撕扯。

    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切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明晃晃的界限。

    “你怎么了？头疼吗？”耳边声音传来。

    一张年轻的面孔突然闯入阿晦的视野，朝气蓬勃，那少年周身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气息，衣袂的绸缎在光线下泛着流动的光泽。

    阿晦的意识回落原处。

    死士营的挑选日，空气里浮动着奴役与期待的腥味。但他仍未完全去人格化，始终留有不规则的棱角。

    若是落选，等待他的是无休止的羞辱与疼痛，就这样过了十几年，每一天都在磨损他的皮rou与心。

    教官搓着手走近，谄媚的嗓音压得极低：“八皇子，这小子是个次品，不够驯服。”

    “我问你了吗？”八皇子一声厉喝。阿晦第一次看见教官的脸皱缩成这般卑微模样。

    “你愿意跟我走吗？”那位八皇子问道。

    这句话在死寂中激起涟漪，整个场间的呼吸都为之一滞——死士从不被问及是否愿意。

    “属下愿意。”音节脱口的瞬间，阿晦感到一阵眩晕，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别紧张。”少年的手落在他头顶，温度透过发丝渗入皮肤。

    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温度触碰他。

    “属下遵命。”

    “你叫什么？”

    “属下叫阿晦。”

    “我叫荆可冽。”

    两年后。

    别人家的死侍为主人出生入死，阿晦却只是被养着，无事可做。每次死士营例行汇报，他都无话可说。他的主人荆可冽，与其他皇家子弟格格不入。

    府上没有妻妾，只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仆。荆可冽行踪神出鬼没，也拒绝任何人陪同跟随。阿晦有时望着庭院里的老树发呆，不知自己是否也在等待衰老。好在每到饭点，荆可冽总会准时出现，问问府中琐事，问问阿晦的日常。

    但阿晦能有什么可说的？死士生来就是为主人赴死，可主人既然对深宫争斗毫无兴趣，为何要挑选一个死士？这个问题压在阿晦心头。

    “嗝——吉婶，添饭。”荆可冽又吃撑了。

    阿晦注视着八皇子的侧脸，胸口萦绕着说不清的情绪。

    夜深人静，阿晦躺在床上，月光洒在床沿。

    现在的日子对比营地里的苦痛，恍若天堂。可这样的安逸让他茫然若失。

    院中突然传来响动，他闪身而出，多年练武的本能依然锐利。

    院子里，荆可冽倒在地上，呼吸间酒气弥漫。

    原来这个人，只是喝多了。

    四下无人，阿晦趁着夜色偷偷用脚尖碰了碰主人，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把荆可冽扛到床上时，阿晦心里暗想：这大概是他当死士以来最不死士的一刻。

    刚要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声慵懒的：

    “喂。”

    他回头一看，只见荆可冽正倚在床边。

    阿晦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小动作大概都被看在眼里。

    “这两年...过得开心吗？”

    这个问题让阿晦一愣，立刻正襟行礼：“属下每日早晨练武，中午帮吉婶做饭，下午...”

    话没说完，一股力量将他拉近。

    荆可冽捏着他的脸，醉醺醺地问：“谁问你这些了？我问你...开不开心...”

    “属下，开心...”

    “我没见你笑过...你是面瘫吗？”荆可冽眯着眼睛打量他。

    “属下不会笑。”

    “荒唐...哪有人不会笑的...”荆可冽用手指强行扯起阿晦的嘴角：“现在...会了吗？”

    “属下...嗯？”

    下一秒，一个柔软的触感落在唇上。

    阿晦瞪大了眼睛，他被荆可冽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