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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一人睡,我夜里睡那一处,若你半夜抽筋,一叫我就能听到,不是更好?”这屋子是一大间里分了三套间,俩人一屋而居,在这院人的眼中,他们仍还是夫妻。如玉心有微微的不快,却也强忍着,算是默认了,又问道:“可要人做饭给你吃?”张君踱到窗前看了看窗外,摇头道:“不必,我即刻还要出去。”他欲出门,走了几步见如玉不肯跟着,回头问道:“你竟不送我?”如玉心说我为何要送你?张君早猜着她的心思,拉过她的手道:“孩子在娘胎里,又未曾见过我,他要多听我说话,听我走路的脚步声,出来才知道一院子忙忙碌碌的人当中那一个才是他爹,你不送我,权当陪我和我儿子散散步,可好?”但凡拿孩子说事,如玉总是无有不应的。直到过影壁出了外院门,如玉才知张君这一会来怕是阵势果真大了。从云内州到奉圣州,三边的厢指挥使,统兵并各州的地方官皆聚在大门前屏息静待,只待张君一出来,便下跪高呼而迎。张君所带除了护卫,还有随行官员。他站在台阶上,默得许久,冷冷扫视着跪于地上的地方官并武将们。看够了,才示意随行官员宣旨。他身旁随行官员展御旨而宣:“圣谕:云内、奉圣二州,为我大历北方之重州,如今西北方有战事,雄踞北方的金国虎视眈眈,诸位切不敢松懈而怠,叫金人有可趁之机。张承旨在御前请旨为督军,要在此与尔等共事三月,共督三军。期间无论二州地方官员,还是统兵大营各位武臣,须得一力听命于张承旨,勿得违背!钦此!”沈归率头,两州的地方官并武将们叩头山呼着万岁。如玉一看他们朝着门上磕头,转身躲到了影壁后。一人自后捂上她的眼睛,只听那咯咯咯的笑声,如玉便知是小丫丫,转过头一看果真是她。“可怜见的,你竟长这样高了?”如玉拿自己比划着小丫丫的个头儿,小孩子长的快,小丫丫半年多窜了不少的个头,如今都比得如玉肩高了。丫丫亦瞧着外头,低声道:“咱们二少爷要做督军,与老爷两个在竹外轩拍着桌子大吵了一场了。”如玉问道:“为何?这不是皇上派的差事么?”小丫丫眼尖耳灵,悄声道:“奴婢也是隔墙听的,咱们老爷说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二少爷不能离京,二少爷偏偏不听,说必得要老爷答应他个条件,他才肯留下!”如玉笑嘻嘻问道:“何条件?”小丫丫道:“二少爷说,要叫老爷休了咱们国夫人,他才肯留下!”让张登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半百老头子休了姜璃珠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小妇,他怎么舍得。既是小丫丫来了,如玉便可以问问京里的近况。她最好奇的当然还是周昭,无论魅力或者野心,她嫁张震的初衷并不那么单纯,如今张震再回京城,又还尚了花剌公主,也不知道周昭是怎么应对的。小丫丫讲起来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一般:“那还是十月间,咱们竹外轩正翻修着了,忽而扈嬷嬷那老货一声长嚎从前院一直到后院,冲到静心斋去了。奴婢当时正在慎德堂外和小蜀俩人打络子,远远便见进来个身高八迟的男子,戴着张乌光油亮的面具,鬼怪一样,小蜀当时就吓尿了裤子跑了,奴婢也腿软了许久。到底奴婢胆子大,跟着一路走进去,便见他到了大少奶奶那院儿门上,站了片刻却又转身走了。后来才听人说,是咱们死了的大少爷又回来了。”原来张震十月份才回的京城。如玉再问小丫丫:“大少奶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没有?”丫丫一脸的一言难尽,低声道:“论理来说,丈夫失而复得,大少奶奶应当是高兴的。可是听闻咱们大少爷又在外娶了房妻子,还是别国的公主,如今带的兵,也俱是那一国的。那公主霸着大少爷在西京大营,寻常都不许他回京的,所以咱们大少奶奶到如今也还没有见过大少爷的面儿。再说起姜璃珠,自然又是一出戏。据小丫丫来说,张仕从军在外,周昭闭门不出,姜璃珠的婆婆款,也只能摆在蔡香晚头上。同龄的小婆婆一天到晚要自己站规矩,蔡香晚之苦闷可想而知,她一天要往竹外轩三回,便是盼着如玉何时能回去,替自己分担点儿辛苦。如玉听了丫丫一番诉也是笑个不停:“隔壁府老太太身体可还康健?”丫丫道:“老祖宗身体好着了,就是甚少往咱们这一院来罢了。”一听老太太身体健康,如玉放心不少。*傍晚,如玉以为张君不归,而肚里孩子等不得,便自已一人先行用饭。此地人的饮食不比京城繁琐,但与秦州还颇有相通。晚饭是各色菜疏合炒成一大碗的伙菜,另有蒸成的薄饼一盘,以供卷菜而吃。另有一盆热腾腾的清炖羊rou汤,炖成了奶白色,闻着香气扑鼻,喝上一口混身都热气腾腾。如玉才拿起筷子,便听得外面丫丫叫道:“二少爷回来了!”话音还未落,张君已经进了屋子。他自己解着官袍上所扣的金带玉佩,置到书案上,再脱官服,下面打底是一件青布棉衫,洗掉了色,边缘泛着白絮。这衣服还是如玉亲手纳的,他至少穿了两年,棉布不经洗,才会露着白絮。如玉问道:“如何不换件新的。京里来的督军大人,穿着这样一件旧衣,须知这地方七品以上的官儿,都敢披着狐裘在外走的。你也不怕人笑了你?”张君侧肘瞧了瞧袖腕,低头任凭如玉两只手指在自己肩膀上小兔子一样游走着,知她是见他衣服旧了,要纳件新的给他穿,心中暗自得意这苦rou计屡试不爽,伸平了两手任她前胸后背的量着,嘴里念念不停记着寸数,低声道:“你一走近一年,无人给我衲衣,无人替我暖被,多少回回到竹外轩,床帐里皆是空空荡荡,这皆是我的错儿,我也一直在悔。我常常想,若一年找不到你,我一年不换这衣服,若三年找不到你,我三年不换这件衣服,若是十年都找不到你,我破衣烂衫,端个碗儿穷极天下去要饭,只盼着有一天敲开一户人家的门,能看到你。”这rou麻至极的话,张君说的顺溜无比。比起她走之后整夜盘腿坐在那张榆木大床上时闭不上眼的悔痛,这些确实皆是他的由心而发。多少回半夜忽而一寐,于梦中看她在黄河对岸给自己招手,张君眼睁睁看她离去,一腔的血往外涌着,睁开眼睛便要奔出城去,一路从永国府奔到相国寺,循着幼时平日偷贡品的路,跪在大雄宝殿前直挺挺跪到天亮。若三年找不到她,他都准备挂冠辞职,做个乞丐满天下去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