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临潢
“有些不对。” 李鹤飖同耶律德谨对视了一眼,耶律德谨立即意会,拇指食指放在唇角,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 不远处一直为他们引路的另一只黑鹰附身从空中飞下来,乖巧地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耶律德谨在那黑鹰的腿上绑了一根极细的红绳,随后手臂一抬,那黑鹰立刻意会,朝着临潢东边的方向飞去。 “城中有动静,大家小心。” 这位辽丹可汗有着鹰一般的观察力,尽管距离较远,且城内漆黑一片,可依然能看到偶尔间攒动的人影。 仔细听,还能听到微弱的呼救声以及属于官兵的细碎的脚步声。 “临潢这个时辰人人闭户不出本就可疑,更何况即便是城防,也不会这个时候上街抓人。” 想到受难的极有可能是无辜百姓,耶律德谨心中一紧。 “除非......不是辽丹官兵。” 山顶上,黎芊音回头朝着南边平州与邺朝接壤的方向远远地望去,只能看见天地交界处,黑云压境,不见天日。 “七爷可说,那述律太后带了多少人马?” “不曾说具体数目,只知道述律太后对此行颇有自信,准备一举拿下营平二州,所以带了她手下大半的兵,余下的交给临潢城内一位姓赵的将军。” 黎芊音回答道。 “赵思温?果然......” 耶律德谨有些惊异地看向李鹤飖,神色意味不明。 “这位赵将军早年受我父王之恩,的确是个忠臣,可父王过世后,他却是朝中反对母后的第一人。” “哦?那他岂不是你这一派的?” 黎芊音挑眉。 “不,准确的说,是我父王一派,或者是王兄。” 耶律德谨解释道,“父王在位时立下的太子原本是我王兄,可我王兄心软,且只会文墨,母后便直接将他逼到走投无路直接逃到中原。而她原本是想立弟弟为新王,却因不能服众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转扶我这个对她千依百顺且立下战功的次子为王。” “母后当年自断手腕,为父王殉葬。此事之后,朝中那些以赵将军为首的带头反对的旧臣也渐渐地不提这事了。” “只是,母后虽然行事狠决,却也只是杀伐果断,而非在朝政之事上用心钻研之人,难不成她真的以为赵将军肯全心站在她这边?” 如今局势纷乱复杂,人人各怀鬼胎。 这位翊王在私下与他立下赌约之时,曾成竹在胸地向他保证,若是述律太后带兵讨伐,留在临潢守城的定是赵思温。 问他从何猜测,他却闭口不言。 即便是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两个中原人,看似是盟友,实则狡诈得很,更是不能全信。 想到这里,耶律德谨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我想,也许是可汗多虑了。” 李鹤飖出声,打断他的思考。 “如果这位守城的赵将军是真的是赵思温的话,据我所知,他之前也是中原人吧?” “不错,翊王殿下认识?” “有所耳闻,而且此人是前平州刺史,后来被你爹所救,连带着整个平州投降辽丹,官拜先卢龙军节度使。你说,若是这样一个人随大军去讨伐故地,他有多大的可能性倒戈?” 耶律德谨一愣,可话虽如此...... “辽丹王既对他有恩,若上京城遇袭,他定会倾力抵抗,所以不如留他在临潢——我当日之所以向你保证,也是猜测权宜之下述律太后这么筹谋是最稳妥的。” “可你又从何得知,仅凭一封书信,赵思温就会服我?” “可汗真是心机单纯,难怪这么大的人了还是斗不过你娘。” 黎芊音撇撇嘴,卷着耳边的几根碎发,“啧”了两声。 “难道可汗不知?五朝十州,藩镇割据,诸侯四起,除了想在乱世称雄之人,还有那一心忧民之人。述律太后迟迟不肯放权,无视百姓生死,征兵纳税——赵将军不是服你,他是愿服于百姓。” 这位年轻的辽丹可汗垂下双眸沉思片刻,勾唇笑道,“翊王殿下神机妙算,若这赌局真是殿下赢了,那我辽丹承诺的,定会双手奉上。” “只是,这半开半掩的城门,不知是请君入瓮,还是要唱一出空城计?” 三更半夜,先前城内细微的呼救声离近了听却一点都没有了。 “你们城墙有没有狗洞之类的?” “我怎么知道,我堂堂可汗,怎有钻狗洞的道理?” 城外,耶律德谨一下子站直身子,声调抬高了些。 “我还是邺朝先太子呢,”李鹤飖一下子捂住他的嘴,“你能不能小声点!” “闭嘴。” 黎芊音对着身后的两个男人横过来一个眼刀,“偷偷溜不进去,那就从正门走。” “反正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三人猛然抬头,只见城墙边上转眼间站了无数将士,一个个皆举着弓箭对准了他们。 “汉人?” 耶律德谨看向城墙上出现的那个中年将领,神色警惕。 “可汗大人——可汗大人回自己家,怎么还犹犹豫豫地准备偷摸着进来。” 男人朗声笑道,“本将军替可汗守着城,可汗要进城,尽管吩咐他们便是。” 不等他们回答,城墙上那人大手一挥,头也不回地转身下令道: “开城门,迎可汗进城。” 半遮掩的城门应声大开,迎着月光,目光穿过护在自己面前的二人,黎芊音这才看清站在城门正中那位中年将军的面貌。 他是...... 随着心底猛得一沉,她只觉得一阵怒火直冲百会,五脏六腑中似有千万把刀在绞,一时间肝肠寸断。 她攥紧双拳,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怒急攻心之下眼前天旋地转,有些发黑。 此时,似乎意识到她的不对,李鹤飖向后伸出右手,将她捏紧的拳头握在手心里。 感受到指尖的凉意,黎芊音稳住身子,可按在柄上的剑已寒光乍现。 “哟,这是我们翊王殿下,先帝驾崩之时殿下也不在身边侍奉,原来是私通外敌去了。” 那人歪了歪头,目光转向两个年轻男子身后的那位少女。 “这位姑娘有些眼熟,你是——” 他皱着眉头作思索状,一双微微垂下来的三角眼透出一股jian诈和得逞。 猝不及防间,一道紫光急掠而来。 黎芊音反手持剑,横在身前,速度极快地闪身将利刃贴在他喉管上。 “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