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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不算什么,我寄人篱下,受些委屈也是应当,可他不该连我的婚事都算计。”裴行立的脸色渐渐阴沉,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你可知他曾逼我娶妻?”“你成亲了?”西岭月大为惊讶,她一直以为裴行立孑然一身。“是曾经成亲。”裴行立着重强调,“舅舅为我定下的亲事,女方曾患过软脚瘟,左腿萎缩,不良于行。她因长期坐于轮椅之上,又生了满背满股的疮,阴冷多疑,动辄打骂下人。”“你舅舅他……他为何……”西岭月想问,又不敢问出口。若是李锜对裴行立存了利用之心,难道不该笼络才对?为何要给他说这样一门亲事?“因为她是德州刺史的女儿。”裴行立再次冷笑,“舅舅想收买人心,便以恩情裹挟我,逼我娶她。后来她病逝,舅舅也不许我续弦,生怕德州刺史心生不悦。”西岭月听到此处,不由感到愤怒:“这实在太过分了!”裴行立背脊僵直,摇头苦笑:“可就算如此,我也从未想过要背叛舅舅,只是对他有些怨气罢了。直至那日撞破你和福王逃出书楼,我才下定决心效忠朝廷。”他毫不隐瞒。西岭月却不想再听下去了,唯恐涉及什么机密要事,遂道:“不说这些了,咱们说点开心的。”“不,我必须说。”裴行立面色郑重,语气渐沉,“那日福王许了我一个条件……与你有关。”“与我有关?”“他让我不要再纠缠你。”“啊?!”西岭月闻言诧异,诧异之中又带着几分隐秘的欢喜,似乎有些甜,又很涩,最终都沉淀为莫名的滋味,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他许了你什……什么条件?”“他承诺会说服我父亲,把我过继给中书舍人裴垍。”“裴舍人答应了?”“嗯,”裴行立解释道,“如今东眷裴以裴舍人马首是瞻,他受圣上重用,门生遍布朝内外,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子嗣。而我亦是东眷裴族人,血统相近,福王便出面举荐我承嗣,裴舍人也答应了。”西岭月想起来了,自己被册封为西川县主那天,就是中书舍人裴垍来宣读的圣旨。当时长公主夫妇都很高兴,说裴舍人学识渊博、坐镇中书省负责制诰,门生遍布朝野,早晚都会入阁拜相,前途不可限量。还有上个月被下狱处置的安国寺僧人莫言,正是裴垍的子侄,俗家姓名叫作“裴行言”,说来和裴行立也是同一辈的。而莫言这些年之所以能受到裴垍的照拂,也是因为裴垍膝下无子。在莫言杀害安成上人之后,御史台有人借此弹劾裴垍,都被圣上以“出家人不论俗家身份”为由驳了回去,可见裴垍圣眷之隆。倘若裴行立真成了裴垍的子嗣,父荫在此,他日后前途必当不可限量。可西岭月还是感到难以置信:“你是说王爷他以此为条件,要求你……远离我?”“是,当时我答应了。”裴行立很坦然地望着她,目露几分探究之色,“因为我以为你和他彼此有意。”西岭月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不,不是的……他是我舅舅!”裴行立盯着她惶惑的表情,认真地问:“是我误会了,对吗?”西岭月连连应道:“对,你误会了,王爷他……他一定是有别的意思,他……他是……”她开始语无伦次,极力想要找个理由,一双清丽的眸子受惊似的乱转,心里却像针扎一般密密麻麻地疼。“他是怕我缠上你,将你拉拢到舅舅的阵营。”裴行立替她找了个理由。西岭月忙不迭地点头:“对,就是这样!”“那如今呢?你怎么想?”“什……什么怎么想?”西岭月感到一丝胆怯,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如今我想要纠缠你,你怎么想?”裴行立上前一步,咄咄相逼。“裴……裴将军。”西岭月慌张地回首,向车夫递上一个求救的眼神。车夫立刻跳下车来,奔至她身边,满脸关切:“县主?”言罢又看向裴行立,目露警告。后者毫不在意有第三人在场,只一味望着西岭月,表露心迹:“其实我一直在关注你,从镇海到长安……你的事我都知道,包括太后殿下在为你选婿。”西岭月浑身僵硬,唯恐他再说出什么露骨的话,连忙打断道:“裴将军,我想起家中还有些事,先……先告辞了。”裴行立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姣好的面容,似乎在传达着某种情愫,见她如此惊慌失措,他终究没再往下说,只道:“好,我送你。”“不不,不必了。”西岭月扶住车夫的手臂,急急忙忙走到马车旁,连行礼告辞都顾不上,几乎是落荒而逃。当马车经过裴行立身边时,她还是听到了他的低语,从车帘外轻忽地飘进来——“改日我再登门拜访。”第四十二章悬案未决又添新愁腊月初六,李锜三族在西市刑场执行腰斩。三族指的是父族、兄族、子族。但李锜的父亲李国贞早已去世,兄族也凋零,唯剩下一个儿子李徽和两个弱质孙儿。按照,不满七岁的幼童可免除死刑,故而李徽的两个儿子皆免于死罪,被判入掖庭终生为奴。一齐被罚没掖庭的,还有李锜阖府所有女眷、奴婢。西岭月突然想起那位假冒的高夫人。当时她处心积虑闹出许多风波,就是想让李成轩发现李锜的狐狸尾巴,抓住他造反的把柄。可她是否想过,一旦李锜身败名裂,她身为妻子也要受到牵连?或许她早就想过这一天,也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如此说来,今日也算遂了她的心愿。西岭月本不想去看李锜行刑,担心那场面太过血腥,但圣上命他们调查“殿下”的事,她又恐错过什么线索,便只得与郭仲霆去了西市。临行前,郭仲霆特意带上了阿丹,说是万一有人劫法场,阿丹还能当个护卫。三人一并坐上马车,西岭月想起李锜府中的杜秋娘,那个吟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女子,她不禁问道:“仲霆哥哥,李锜府里的歌舞姬也要进掖庭吗?”“歌舞姬也是家养奴婢,按律如此。”郭仲霆回答。西岭月蓦然想起在西川的日子,那些与萧忆青梅竹马的年少时光,她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全凭着杜秋娘那一首诗才有了寄托。虽然她与萧忆之间无疾而终,可曾经的过往是那样美好……想着想着,她更是心生不忍,遂犹豫地问:“仲霆哥哥,咱们家若想从掖庭里捞一个人,难不难?”郭仲霆露出为难之色:“好meimei,不瞒你说,若是先皇还在世,捞十个八个都没问题。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