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啦 - 历史小说 - 全军列阵在线阅读 - 第二百五十一章 根源

第二百五十一章 根源

    林叶发现这个沐流火在洗漱更衣后,原来是个极具书卷气的人。

    林叶坐在那,没有自己问,而是看了一眼焦天宝。

    焦天宝立刻上前,他刚要开口询问,沐流火却朝着他摇了摇头。

    “我是大玉成隆十三年的殿试一甲出身,信陵郡人,十年前从宁武调来云州做官。”

    沐流火说话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不慌不乱。

    林叶对这个人多了几分兴趣,此人谈吐和气质,可不像个区区七品小吏。

    “一甲?”

    林叶微微皱眉。

    殿试一甲只有三个人,状元,榜眼,探花。

    如果是殿试一甲,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能会在云州这里屈居十年的刀笔小吏。

    连焦天宝这样的大老粗听到这话都怀疑起来,忍不住问道:“一甲,状元?榜眼?探花?”

    沐流火回答:“探花。”

    林叶的眉头就皱的更深了些,因为这身份若是真的,便更不合理了。

    从沐流火的容貌身姿来看,确实是男人中的上上之选,若真是当年探花郎,十成十会落在某个大家族手里。

    玉天子目前还没有儿子,但是有女儿,不过算算看,十三年前玉天子的大女儿也才四五岁年纪,远未到选驸马的时候。

    但这般仪表堂堂的探花郎,皇家不要,有的是世家抢着要。

    林叶问:“为何会来云州做官?”

    沐流火:“朝廷正常调派,并没有什么特别缘故。”

    林叶语气平静的毫无感情的说道:“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

    沐流火沉默下来。

    林叶默数了二十个数,沐流火还是没有说话,他随即起身:“扔回大牢里去吧。”

    说完就要离开。

    焦天宝一摆手,两名亲兵上前就要拉沐流火,沐流火双臂微微一震,那两个亲兵就被一股内劲震的连连后退。

    沐流火道:“林将军,我可以帮你做事,不会让你失望。”

    林叶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是想着凭你本事,哪怕你不愿意提及过往,也可以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也可以留在武凌卫做事?”

    沐流火点头:“我值得将军留下。”

    林叶:“你想错了。”

    说完大步走出军帐。

    沐流火脸色有些变化,回头看向林叶的时候,一群绣鳞袍已经上前,用双发弩瞄准了他。

    焦天宝上去就是一脚,沐流火没有反抗,被一脚踹翻在地。

    沐流火被五花大绑,押着出去的时候,看到远处校场那边,林叶已经在询问另外几个还跪在那的囚犯了。

    沐流火眼神变了变,看向焦天宝道:“这位大人,可否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和林将军说几句话。”

    焦天宝思考片刻,随即过去和林叶说,沐流火在原地看着,见焦天宝说完后,林叶只是摆了摆手,焦天宝便大步回来。

    “你没机会了。”

    焦天宝道:“将军从来都不喜欢给人两次机会,你也不会是例外。”

    沐流火怔了怔,他没有想到林叶的性格竟然如此冷硬。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越发不想放弃机会了,他朝着林叶那边大喊:“林将军,你留下我一定有用!”

    林叶回头看了一眼,手腕轻轻摆动,做了一个来回挥手的动作。

    沐流火以为是再见。

    没想到是掌嘴。

    焦天宝上前亲自动手,朝着沐流火的脸上就抡圆了给了四个大嘴巴。

    噼噼啪啪,打完之后焦天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打的通红。

    沐流火心里忍着疼喊道:“我可帮助将军,我知道云州许多秘密!”

    林叶再次回头,抬起手又轻轻挥了一下。

    焦天宝喊了一声:“按住他。”

    几名绣鳞袍就死死的把沐流火按在那,焦天宝上前还要抽打,再次看了看通红的手,思考片刻,他见旁边种着一排竹子,上去一脚踹断了一根。

    他一掌把竹子拍开,抽出来一段竹条,大步朝着沐流火走回来。

    这一刻,沐流火的眼睛里都出现了一些惧意,他是真没有料到,武凌卫的这些家伙一个个能这么心狠手辣。

    他们明明是契兵营啊,这不才成为武凌卫吗,怎么一瞬间就变得和朝廷御凌卫的那群家伙一样了。

    玉天子手中有一支精选出来的队伍,名为御凌卫,专门查办的就是大案。

    御凌卫只负责一种案子,那就是谋逆。

    朝廷里谁都知道,一旦是被御凌卫的人请去喝茶,十成十是活着出不来了。

    眼看着那刀统拎着竹条回来,沐流火沙哑着嗓子又喊了几声。

    “将军再给我一个机会,云州城所有没记录在册的案子,十年之中的事,我都知道!”

    这句话,让他保住了自己的脸。

    一刻之后,军帐中。

    林叶坐在桌案后边,目光平淡的看着这个自称一甲探花的男人。

    林叶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查的案子没有记录在册。”

    沐流火道:“回将军,第一,我们这些人被关在大牢里,说不是谋逆的重犯也差不多,不会杀也放不了,将军突然来找我们,肯定是棘手的事,不然不会想到我们这些人,毕竟用我们这些特殊的烦人,会有些麻烦。”

    “第二,我被带到武凌卫后,便看到了这军帐中堆积如山的卷宗,所以猜测,将军要查的案子卷宗里没有,这才去大牢里寻个有用的人。”

    林叶点了点头:“所以你才觉得,有把握让我重视你,你才敢放肆。”

    沐流火垂首:“我知错了。”

    他诚恳的说道:“将军你问吧,想知道哪年的什么案子,我大概都会记得一些。”

    林叶:“你为何来云州。”

    沐流火抬起头,他看向林叶,眼神里还是有些抵触。

    但他已醒悟过来,林叶之所以不问什么案子,还是问了一遍他为何要到云州来,这就是在驯马。

    草原上的人,见了烈马都要驯服,因为正常情况下,一匹野马越烈,也就越好。

    驯服一匹烈马之后,便会成为战场上的好帮手,甚至是冲锋和保命的利器。

    现在在林叶眼中,他沐流火就是那匹马。

    马是好马,不听话,就没用。

    驯出来了,自然会留有大用,驯不出来,再好的马也只能是隐患。

    与其留着可能会踢伤自己人,不如早点干掉,沐流火在这一刻判断,林叶真做的出来。

    片刻后,沐流火回答:“想......保护一个人。”

    林叶问:“保护什么人?”

    沐流火:“一个女人。”

    他看向林叶的时候,眼神里已有几分乞求之色,似乎不想当众说出来这些。

    林叶抬起手轻轻摆了摆,焦天宝和庞大海等人随即退了出去。

    沐流火道:“我一甲高中之后,被岳郡王相中,要把他meimei许配给我。”

    “可是没想到,几天之后,岳郡王就因为勾结宫中宦官,有谋逆之嫌,被御凌卫查办,岳郡王被处死,他的妻子和女儿皆被贬为庶民。”

    “本该是我妻子的郡主,也被天子随便吩咐一声,嫁给了一个商人。”

    沐流火低下头,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嗓音都在微微发颤。

    “我本想带郡主逃走,可是却又被当时的吏部尚书万域楼看中,要把他女儿许配给我。”

    林叶听到这,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我不愿意,拒绝了万域楼,他勃然大怒,想要处置我,可没想到又几天之后,他女儿竟是被天子选中,直接召入宫中。”

    林叶:“万贵妃?”

    沐流火抬起头看了林叶一眼,又点头:“是。”

    他继续说道:“万域楼大概是不想在他女儿入宫的时候,再多出什么麻烦,所以就没多理会我。”

    “我打听得知,郡主随她所嫁之人,离开歌陵去了宁武县,于是我便想尽办法疏通关系,被分派到了宁武为官。”

    沐流火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似乎心中的疼有些难忍。

    林叶也不催他,只是安静等着。

    良久后,沐流火继续开口。

    “我本想着,到了宁武后,就接郡主离开,自此浪迹天涯也就罢了。”

    “可我暗中观察,才发现那商人贺文章待郡主极好。”

    沐流火道:“贺文章在宁武隐居,后来大概是察觉到,天子手下的人,不会轻而易举放过郡主,所以他又带郡主一路往北走。”

    他看向林叶道:“若我真的带走郡主,那她便永世不得翻身,若跟着贺文章,或许还有生路,最起码可以在太阳下正常的活着。”

    “于是,我辞去宁武的官职,暗中保护他们一路往北,直到云州。”

    “贺文章和郡主到了云州后,隐姓埋名,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们夫妻倒也恩爱。”

    沐流火道:“至此,我便想着,不再打扰了吧,毕竟贺文章尽到了丈夫的责任。”

    “于是我便找到府治金胜往,他在歌陵时候,与我相识。”

    林叶道:“金胜往与你是同年的殿试,他是状元,你是探花?”

    沐流火点头:“是。”

    林叶问:“后来呢?”

    沐流火道:“后来过了几年,连我都觉得事情不会再有变故了,直到郡主她......又产下一子。”

    林叶听到这,心里猛的一紧。

    沐流火道:“郡主与贺文章先有了个女儿,一直都没有什么事发生,可郡主产下了一个男孩之后,一切都变了。”

    林叶深吸一口气。

    玉天子,为了坐稳江山,为了铲除隐患,真的是狠毒至极。

    郡主和贺文章不管走到哪儿,一定都不可能毫无痕迹的藏好,专门负责此事的御凌卫,就像是暗中盯着他们的猎犬一样,始终都在监视着。

    郡主和贺文章生了个女儿,御凌卫不会在乎,因为一个女孩儿大概率不会成为祸端。

    可郡主又生了个男孩。

    天知道郡主和贺文章,会不会给一个男孩灌输仇恨。

    听起来,这是不是格外荒谬?

    可御凌卫就是做这个的。

    一个才出生的男孩儿,就被他们定为将来可能会威胁到天子的隐患。

    于是,他们上门了。

    沐流火看向林叶,他一惊。

    因为他发现,林将军的眼神里,那怒意和杀意,比他自己还要重。

    他一时之间没有理解,也想不通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