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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王鄞转身望了望来路,一行人乌压压地往坡上走来。为首的着靛青长裙,雪白长袍,银线于上描出锦绣花团模样,一步一漾,翩若惊鸿,打眼得紧。

想来是逃不过了,王鄞双手拢在袖中,不卑不亢地自梅花深处转出来。

“王氏见过容贵妃,贵妃吉祥。”王鄞敛着眉眼,侧身行礼。

“jiejie,别来无恙。低着头作甚,抬起头来,我们姐妹倒是许久未见了。”

王鄞嘴角挂点笑,清冷地望着面前这人——

这几年未见,祁无雪长开了许多,从前粉嫩的脸颊如今精致而细腻,下巴尖得能捣葱。淡妆,黛眉极长,作远山飘渺含翠,柔媚桃花眼蒙着烟雨,亦妖亦纯。身材亦高挑不少,不似从前弱柳扶风,却依旧瘦削。立于雪地,翩然若仙。

小狐狸精。

明明人家倾国倾城,到了王鄞眼中怎就成了这代名词。

“娘娘好兴致,大雪天的也不怕冻着。”王鄞微笑道。

“jiejie怎的如此生分,叫我无雪便好。”祁无雪身形微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王鄞,顺手折了枝怒放的腊梅,略一斟酌,俯身过来,将它插至王鄞鬓角,道,“金玉配不上jiejie,这腊梅素极,如此一来倒是甚好。”又顺势靠近王鄞耳边,轻声道,“jiejie较于从前,清减了许多,无雪好心疼。”

鼻尖登时满是祁无雪身上暖暖淡淡的香气,似花香,又凛然许多。王鄞心中反感,往后退一步,淡笑着说:“多谢贵妃。”

祁无雪没有说话,不多时便转身:“行了,还得去太后那边请安,改日再来看你。”

正当此时,一个大呼小叫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娘子娘子,你在哪里?”

王鄞有些无奈,直想扶额。

贻川从径口小跑进来,见着这么多花花绿绿的宫人顿时噤了声。

“怎么?”王鄞问道。

原本准备离去的祁无雪则亦无声地注视着两人。

“那个……奴婢方才发现,那个……煤炭用完了,而且这个月的……都没了。”四下一片寂静,贻川小声地回话,跟吞了只苍蝇似的答得磕磕绊绊。

“没就没罢,熏得人还不舒服,什么大事。”王鄞平静道,又冲祁无雪略一低头,“王氏训下无方,贵妃见笑。”

祁无雪倒没在意,嘴角弯了弯,便扭了头,髻上珠玉琤然。

一行人皆随着离去,唯祁无雪身边那个一直不曾注意的贴身婢女扭头盯着王鄞许久,一双漆黑的瞳仁镇定而谨慎,让人发毛。

望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子,那朵腊梅如叫嚣般在鬓角张牙舞爪。王鄞随手将其摘下,自己何时曾受过此等屈辱,就算当时家道中落,自己也从未卑躬屈膝地求过谁,待到被贬肃玉殿,又何尝不是挺直了脊梁骨做人。

祁无雪,这个名字缠在王鄞心里,如阴魂一般飘飘荡荡散不去。

王鄞嗖然起身,这都欺压到名不见经传的肃玉殿来了,往后的日子大抵是更加难过了。若此刻再隐忍,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这后宫之路怕是越来越难走,一个一个的,都是敌人。

王鄞提笔,落笔一如娟秀如流水。她望着满满一册桃花笺,苦笑,既然决定开始,那么久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想来出去心中的折磨,这被禁足一年的生活倒是少有的安宁平和。

“贻川,替我交予清霖宫白婕妤,好生看着,别弄丢。”王鄞拂袖,未束起的长发随之微动。

“娘子,这是什么?”贻川改不了好奇的老毛病,见王鄞沉着脸没搭理她,忙应地欢快,“哎哎,好嘞。”

东方白原为江东一代才女,擅长诗词歌赋,性子也是冰雪清高又自傲。可惜了被当做贡品献了上来,与王鄞两人倒是惺惺相惜,偶尔还能一起开个小诗会。这会子将赌注押到她身上,风险不大,但只是时间。因她清冷,不屑恩宠,皇帝也甚少去清霖宫。

但这也是唯一的机会,在禁足时间结束前先布置下。

夕阳浸红满天云朵,亦染得窗外腊梅格外艳丽。再一个时辰就没阳光了,窗口已用破旧棉布堵上,可丝丝的寒意还是不停侵染进来,这慢慢长夜难熬。

正当王鄞踩着凳子亲自从柜子上面抱下许多穿破了的衣服,准备夜里盖在被子之上时,殿外突然来了几个公公。她侧身望了望,腿有些酸麻,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下来。

“娘子当心。”一个公公甩着拂尘迈着小碎步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可是掌管物资的李公公?”王鄞将手中的衣物放下,抬起眼睛道。

“娘子好眼力,竟还记得奴才。”李公公弯着背,笑得阿谀奉承。

王鄞心下有些诧异,这宦官一向欺软怕硬的,自己在这里冷落许久,竟还哈巴狗似的贴上来?

见王鄞疑惑,李公公忙冲身后几个小太监一个眼色,指着地上几筐上好的轻炭笑道:“此前娘子的火材都是些不长眼的在供,可真是委屈娘子了。”

“何人吩咐的?”王鄞心中大概有个底,却还是不甚相信地问了出来。

“这……娘子就别为难我了。”李公公面露难色,想来是那人封了口。

王鄞点点头:“罢了,且下去吧。”

李公公一招手,几个小太监即刻垂着头一溜出了殿门。

肃玉殿又恢复了寻常的平静,如同一谭死水,唯斜斜的夕阳洒在地上,似一滩融化的金。

王鄞望着地上那几筐炭有些出神,必定是祁无雪,可为何?难不成是为了拉拢自己?何必?如今自己处境尴尬,而她又是高高在上,且她定知道自己原本就对她就毫无好感。王鄞略敛眉,虽说不受嗟来之食,但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权当不知情接受了再说,再者,之前祁无雪对自己过分,自然不必还她这个情。

这么一想,王鄞心中倒是安定下来,自得地往暖垅中填入炭,轻轻一拨火就旺了起来,果真极好。

有了轻炭,这冬天倒惬意起来。烤烤火,看看书,或亲自去小厨房做点点心,静候着这种日子终期的到来。

这之后祁无雪倒不曾再来,后宫亦一派祥和。只是这皇帝一日前又去了东海边,这年方三十出头的皇帝可不怎的就迷上了长生不老,只想着羽化升仙,硬是要寻着那传闻中亦真亦假的仙山,以求得梦寐以求的丹药。想来自己的计划怕是要失败了,东方白那里亦是束手无策,说来也是,这人都走了,写个诗画个画给谁看?

王鄞端着茶杯吹口气,心态稳了稳,也罢,那便继续按兵不动。想来也甚是好笑,竟为了祁无雪那小狐狸耐不住性子了,看来今后还是得更加谨慎方可,这后宫之中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出去之后要做的事实在太多,多到想一想便引得脑子疼。后宫虽风平浪静,前朝却大抵是一锅粥,汝怀皇帝年少时据说还是勤政爱民,兢兢业业的,只是随着年纪稍长,那好吃懒做贪恋美色的本性就出来了,先是纳了满满当当的一宫后妃,夜夜欢歌笙箫,搞得后宫倒像是个一人专享的青楼。

再之后,皇帝不知怎的听信了哪方术士的谣言,对炼丹长生,法术迷信之事颇为感兴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扔了那一宫莺莺燕燕随她们乱七八糟地斗着呼唤着感伤着,自己乐颠颠地去寻了仙人。

王鄞便赶上了那“好日子”的尾巴,还算得宠。然而不久之后,对于汝怀皇帝来说,女人的诱惑力就远远赶不上仙术的魅力了。

而前朝那些忠言善谏的臣子不是被日渐喜怒无常的汝怀给端了窝,就是被吓得不敢再言语。只得由着皇帝胡作非为,朝纲每况日下而毫无办法。

西北胡人原被王濯压着不敢动弹,这会子连王濯都被撤掉,自然蠢蠢欲动。而西南蜀地面上亲和,暗地却不知在做什么手脚。再说东南边,早已化为皇帝腐朽的温香软梦。

内里*,外敌不备。

王鄞从前对政事还是颇有见地的,只是被关在这深宫许久,加上父亲的落马,许多朝事闭塞不得知,早已模糊。只能猜个大概,朝代灭亡是必然结局,只是由谁做这个终结罢了。

而自己,连着这一宫凄凄惨惨的女子们,必然要做了政治的牺牲品。

不过,死便死了,万万不能忘记的就是替父亲,替王家复仇。

王鄞在宫内憋得气闷,于是便携了贻川出门走走,当然走不了几步,毕竟整个肃玉殿也就这么豆腐皮块地。

只是这前脚刚出门,一群太监便乌压压的挤进了庭院,那场面颇有惊悚效果。

“王氏娘子接旨。”皇帝身边的为首太监连常年声音尖细,听得人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他细缝般眼睛一瞥,王鄞便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娘子在禁足期间表现温良,朕着实满意,特提早一月解除禁足。升为从六品才人,俸禄如常,即日起搬至碧沁阁。钦此。”

听着那抑扬顿挫的语调,跪在一旁的贻川差点笑出来,却因为不敢捂嘴,憋得煞为辛苦。而王鄞则淡定许多,不做多想,只低下眼睛,道:“谢皇上隆恩。”

“鄞才人苦日子总算到头了。你可知碧沁阁虽小,但样样俱全。更重要的是,它边上就是重旸宫,那可是现在如日中天的贵妃娘娘的住处。两者隔得极为相近。可见皇上对你如何照顾!好生珍惜着机会!”话落,连常年叹息着,拂尘一挥,领着一群太监鱼贯而出。

“才人才人!太好了!我们终于要出头了……”见王鄞跪在地上脊背发僵,贻川干脆地一个嘴巴子打在自己脸上,“要死,出什么头!这不是眼见着要被那妖女欺压了嘛!”

“哼,谁欺压谁还不一定。”王鄞终于动弹了,起身掸了掸素净的裙摆,声音虽轻,但力道十足,“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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