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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随即朝我莞尔一笑,看得我不忍有些心疼。而默立在一侧的童福,双眉像是寒冬的雪花尚未褪尽似的,略显苍白,朝我暗暗蹙眉摇了摇头。他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我亦深知他摇头的含义。为皇上拭去额上的虚汗后,孙美人携我来到殿外,向我致谢的同时,并为自己当日未能有勇气说出真相,害jiejie白白搭上性命而致歉。人死不能复生,多说无益,况她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在这座宫厥楼宇之中,哪一个过得不是有今朝无来日的惶恐日子。在我心中,从未忌恨于她,反倒是被她那颗从未改变过的初心有所感动。舞姬出身的她,将一件天大的秘密隐瞒了整整十二年,为求自保,不惜装神弄鬼,隐忍蛰伏,且每日每夜都饱受良心的谴责和内心的煎熬,这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况还把建瑞教得这般乖巧懂事,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当我问及皇上的病情时,孙美人双目湿红,面有忧伤,似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半响,才断断续续地向我诉说。自皇上从七星陵回来后,就再未曾踏出过这未央宫一步,大多时候都是在那张金榻上渡过的。太医几乎每日都要来好几次,为皇上把脉,可都不见其有所好转,说是本就体虚不堪,外强中干,倘若能一直静养,心境和平,加以良药辅佐,或有康复的一日。可近来宫中劳心伤神之事颇多,一次次地遭受重大打击,心力耗竭,眼下唯有靠药物艰难续命,让身旁众人早做打算。为何皇上病得如此严重,我却从未听到过风声?孙美人说皇上有命,不许将他病情向任何人吐露,就算是太子建彦亦不可,故而除了未央宫中的三人,其余人等皆不得而知。建彦屡次在门外求见,均被其无情地挡在门外。我不禁心中疑惑,道:“既皇上不允,今日何向我道来?”孙美人轻叹道:“皇上已昏迷两日未醒了。”语毕,泪水夺眶而出,如黄河决堤,飞流而下。我猛然一惊,脑中一片空白,毫无思绪可言。正愣怔间,殿内传来细微的话语声:“何人在殿外?”童福在内殿回禀道:“是宜庄夫人来了。”“那就让她进来罢。”皇上低缓的话音传了过来。“醒了……醒了……”孙美人喜极而泣,一面不顾自己身份拂袖在憔悴的脸上随意拂了几下,一面引我飞奔入殿。我在榻前跪伏叩首,道:“妾陆雪妍拜见皇上。”“免……免礼……”皇上拖沓冗长的话音,尽显其气虚力乏。我起身垂头暗瞟一眼,此时的皇上已然由童福和孙美人搀扶坐起。皇上眼珠朝殿内缓缓地游了一遍,问道:“大将军没来吗?”我不敢有所欺瞒,说是惦念皇上的病情,背着高翔只身前来。“都退下罢,朕与她有些话要说,不许放任何人进来。”皇上艰难地抬起手臂,拂了几下。我心中骤然一惊,抬头茫然看去,只见童福、孙美人、建瑞已行礼向皇上告退,一阵关门声在身后响起。“来,坐过来,扶着我些。”皇上盘腿坐在榻上,在身前轻拍了两下。皇上的龙榻,除了后妃,其余人皆不得靠近,我不禁心下有些惶恐起来,脚下的步子,也是迈得徐缓。皇上轻哼一声,挤出一丝笑意,戏谑道:“今日这般唯唯诺诺,一点儿都不像之前的你。过来罢,朕赦你无罪便是。”见她身子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要支持不住,我也顾不得礼仪尊卑,急急褪下足下布履,跨到榻上,将他扶稳。皇上转头朝我展眉笑道:“你恨朕吗?”我恨,我当然恨,我哪能不恨。是他,将我jiejie召入宫中,让我姐妹二人分隔两地。是他,一道圣旨将我爹爹斩于西门菜市,将我陆家原本的宁静和谐打破。是他,始终利用高翔对于朝廷的忠心,安则贬去,危则呼来。于情于理,我都是恨他的,恨他不念我姐妹情深,恨他对爹爹的无情无义,恨他将高翔视为掌中玩物。可他是皇上,纵然我对他再是恨之入骨,我也不能藐视皇威,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你应该是恨朕的,你既然不敢说,就让朕替你回答罢。”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皇上已然启口,替我作了回答。我茫然以对,欲要张口辩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扶着皇上双肩的手,也是颤个不停。“别晃了,再晃朕可要头晕了。”皇上怕是也被我抖得有些难受。我竭力稳住双手,可手怎也是不停使唤,总是抖个不停,且还愈演愈烈起来。我不得已,双手一松,皇上身子一斜,靠在了我的肩头。我顿手足无措,将他推起也不是,抽身也不是,忙低头道:“请皇上息怒,我……我……”“无妨,就这样靠着罢,总比被你一直摇着要好些。”皇上语态松缓,竟还有闲情逸致与我打趣,道,“恨朕是死罪,欺君亦是死罪,横竖都是个死,你还怕我作甚?”在我的心目中,皇上一直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在面对满朝文武时,以肃穆的霸气彰显他高人一等的威仪,从而不得不让人心生敬畏。可如今软绵无力依靠着我肩头的这个老耆,是多么的平易近人,甚至还能与我打诨说笑,不禁使我长期以来对皇上的看法有所改观。“皇帝也是人,但凡是人就有生老病死,就有喜怒哀乐。你身为大将军的妻子,怎还不及我儿建瑞有见识?”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地镇定淡然,就好像这本就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道理。诚然,他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可身为君王的他,不是应该时时刻刻保持着自己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气势的么?这般如闲话家常般地与我谈话,令我吃惊的同时,殿内凝滞的气氛亦有所缓和,心中反倒不似之前那般紧张惶恐了。我尴尬一笑,将他搂在怀中,好让他靠得稍许舒服些,并未回他的话,因为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如何与身前这位天下的主人谈笑风生。皇上似看出我的心思,也不逼着我回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而今已是风烛残年,回想朕这一生,驰骋疆场三十载,为朝治政十三载,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百姓,独独对不住一人,心中不免心生愧疚。”高翔——定是高翔。他还未说,我心中便已知晓。然而令我吃惊的是,皇上说的那个人,并不是高翔,竟然是我。我茫然看着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皇上怎么可能对不住我?我只是一介命妇,顶着大将军正妻身份,傍着皇后亲赐的宜庄夫人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