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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三十代帝王而已,孔家的福气,也忒厚重了些。”孔颖达不能安座,起身拜道:“孔家立足儒学,家中子弟自幼苦读,绝非依仗先人功绩……”“祭酒,”钟意语气轻飘飘的道:“你怕是忘了,陛下登基之初赐予你的爵位,便是曲阜县男。”孔子于华夏确有功绩,任谁也无法否定,但再深再重的功绩,也有被消耗尽的时候,怎么可能庇护后辈千余年之久?周公后嗣尚且湮没于岁月,韩非子于家国影响亦不逊于孔子,如今又如何?绵延近千年,余荫未断,孔家何德何能!“居士时常有发人深省之语。”皇帝默然良久,也不看孔颖达,道:“天色不早,朕吩咐人送居士出宫吧。”钟意起身称谢,随同内侍退了出去。李政将茶盏搁下,道:“父皇,我也走了。”皇帝没好气道:“武德殿离这儿没几步,你也怕回去晚了?”“我去问问朱骓怎么样了,看能不能再要回来,”李政依依不舍道:“儿子养了那么多年,骤然给了别人,有些舍不得。”皇帝气笑了,手中茶盏顺势砸过去:“快滚!”李政反应迅速,敏捷的躲开了,笑声自门扉外传来:“这就滚。”……短短片刻功夫,孔颖达额上竟生了汗,见钟意与秦王先后离去,心中愈发忐忑:“陛下……”“孔家是块好招牌,”皇帝低头看他,笑道:“朕不会砸掉的。”孔颖达心有余悸:“可居士方才……”“居士也知道朕不会那么做,所以只提了几句,没有强求。”皇帝语气赞赏,笑道:“她是一等的聪明人,心胸气度,不逊须眉。”孔颖达脸色讪讪:“居士风采斐然,世间少有。”“所以朕也希望,你能拿出些长者的气度来,不要小肚鸡肠,丢朕的脸。”皇帝面上笑意不退,语气温和:“虚言作假,拉小辈下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吧。”孔颖达心中大震,心知皇帝早已将弘文馆之事看破,惊惶交加:“臣、臣……”“朕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但总是敷衍你,也觉得很烦。之前泰山封禅之事,朕原本想忍下的,偏生今天又碰上这种事,便有些忍耐不得了。”皇帝笑吟吟的说着令孔颖达汗流浃背的话,神情不改:“你是老臣,心胸要开阔些。祭酒官居侍中之下,前番宫宴时居士叫你见礼,并不为过。还有这一次,你无言以对的脸色委实难看,朕是你的主君,很为你觉得丢脸。”孔颖达两股战战,语不能成:“陛、陛下,臣惶、惶恐……”“巴掌打了,也该给个甜枣,”皇帝揉了揉额头,道:“便加爵一级,晋曲阜县男为曲阜县子。好了,退下吧。”……李政追出去时,钟意还没出太极殿门,见他过来,退到一旁去,让开了路。李政摆摆手,示意带路的内侍退下,这才上前去,轻轻道:“居士。”钟意扭头就走。“上次打我的账,我都没跟你算,”李政也不在意,跟了上去,笑道:“今日见了,怎么还好跟我冷脸?”钟意停下脚步,有些无奈:“秦王殿下。”李政道:“怎么?”“你这人,”钟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怎么软硬不吃?”“怎么不吃了?”李政笑道:“只要是居士给的,软的硬的,我都喜欢。”钟意气急,掉头走了。“好了,不闹了,”李政追上去,道:“我们好好说几句。”他问:“你猜,父皇会怎样处置孔颖达?”“我猜他不会处置,”钟意面不改色:“还会嘉赏孔祭酒。”李政神情一顿,正色道:“怎么说?”“天地君亲师,这是纲常,哪个皇帝不喜欢?”钟意道:“即便孔家讨厌,陛下也会忍的。”李政不觉笑了,歪着头看她,久久没有说话。钟意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皱眉道:“怎么,我说错了?”“不,居士说的对极了,”李政道:“跟我想的一样。”钟意瞥他一眼,道:“那你盯着我看什么。”“居士,”李政略微凑近了些,笑道:“你可真是个宝贝。”钟意倏然停下脚步,语气微怒:“你又说这些不正经的!”“我是说真心话。”李政正了神色,躬身向她一礼:“居士有国士之才,便该以国士待之,此前多有冒犯,居士不要见怪。”他这样一本正经,钟意反倒觉得不自在,避开后道:“你以后离我远些,我便谢天谢地了。”李政又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我偏不。”钟意懒得再搭理他,转身走了,李政跟上去,再说什么,她也一概不理。若是换了旁人,自说自话一段时间,脸上便会挂不住,讪讪停下,李政脸皮倒厚,见她不理人,也自顾自说的高兴。钟意静静听着,也不搭话,不知怎么,竟想起前世来了。李政是皇帝爱子,成婚时隆重异常,仪礼几乎与皇太子等同,满朝金粉,十里红妆,极尽煊赫。那是钟意的第二个新婚夜,但她心里半分喜气也没有,既恨沈复无情,又恨李政无耻,见了李政也是冷脸,一句话也不肯同他说。李政倒不在乎,喝过合衾酒后,示意仆妇们退下,便凑上前去,低头亲吻她的唇。他身上有一种逼人的热气,从他灼热的目光与周身酒气上涌出,蒸腾之下,叫她心生抗拒,下意识躲避。李政却笑了,不容违逆的吻住她的唇,手掌顺势探入她衣襟,动作轻柔的揉捏。钟意又羞又气,一个嘴巴下意识打了过去,只是她身上无力,那巴掌软绵绵的,倒像是调情,李政混不在意,手上力气略微重了些,暧昧的报复回去。钟意有些急了,又一个嘴巴打过去,这一回打的重了,声音之大,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你差不多就行了啊,”李政也不恼,将她往怀里一搂,笑道:“明日还要进宫谢恩,父皇看见,你叫我怎么说?夫妻情趣,嗯?”“好阿意,”钟意气急,又要打他,李政顺势握住她手腕,低声哄道:“暂且记下,留着明晚再打,好不好?”大概是烛火太过温柔,模糊了他过于挺竣的面容,钟意竟从中听出了温柔缱绻。她的心倏然软了一下,怔然片刻,最终歇下手上力气,合上了眼睛。夫妻一场,总归是有些情意的,钟意这样想,然而最后那杯鸩酒,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即便重生一世,也忘不掉那种痛。“秦王殿下,”不知不觉间,他们出了宫门,钟意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