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近远
其实这几日,池润跟着顾采真的距离,已经被他刻意放远了。 倒不是担心会被她发现,她一个刚刚入门的低阶弟子,连筑基都不曾,他便是从她旁边经过,都有十足的把握不被她察觉。他放远距离,纯粹是因为出于对自身的考虑。 她不会主动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可因为感应这个难以解释的联系存在,她其实本身就是某种潜在的威胁。 之前,她才入师兄门下,准确地说是在拜师大会的当日,他就发现自己莫名与她有所感应。此事非同小可,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便是祸丹。那个因为被他植入祸丹后几乎算作被他害死的小男孩的脸,从没有自他的记忆中褪色淡去过。那孩子生得很是漂亮,五官十分精致,虽然微微宽大的衣服衬得他有些过于瘦了,但面庞莹润肌肤柔滑,一看家中就养得十分精细用心。只是,那纤瘦的手腕及胸口的伤口,无一处不在无声诉说着,他曾经遭受了怎样几乎致命的折磨。因为被放了太多血,那孩子虚弱得气若游丝,几乎发不出声音。而那一整夜,从对方身上感应到的如同剖心椎骨的痛苦,也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罪孽。他会感应对方的感受,就是因为祸丹是他用血rou供养多年的缘故。可他和顾采真从未见过,这般感言实属异常。 顾采真,这个他师兄根本不该收下的徒弟,原本就注定了会格外得到他的注意,又因为这同时出现的奇特感应,更是让他曾悄悄观察过她一段时间。只是,从这个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因为他身体开始不定期地变成少年,而不得不中断的观察中,他的收获寥寥无几。 其一,感应是他单方面的事情,顾采真不会受到影响。 其二,感应有范围的要求,就他之前总结的规律,一般而言要在半里之内。 其三,感应并非一直存在,有持续也有中断。 其四,顾采真实在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生活规律行事风格都堪称刻板,硬是在他们归元城过出了白马寺那般清规戒律严明的感觉。除了紫玉仙子门下的柯妙作为她的好友,算是她身边的一抹活泼亮色,她会与之谈天说笑,其他时候,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过得堪比入定老僧,稳到乏味。 而这次她下山意外受了重伤,回来之后,却将他之前总结的各种结论,又打破到所剩无几。 首先,他本是在摘星峰,无论如何也不该感知到刚刚踏入归元城地界,甚至还没有抵达自牧峰的她。可事实上,他当时就因为身体里涌动的异样燥热,而坐立不安,不得不立刻前去探明究竟。后来,还是借着师兄所言他才弄清楚,原来自己身体之所以出现那样羞耻难言的反应,是因为顾采真身中迷魂掌与巫毒。也就是说,感应的范围平白成倍扩大了好几番。 是迷魂掌和巫毒对她的身体产生了什么看不出来的变化吗? 可能感应到她的人,是他,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变故,这个解释实在牵强不通。 其次,之前他对她的感应,原本都是很简短地片段式的。譬如,他在拜师大会毫无准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感应到她的行为动作,甚至差点因为她行拜师礼,而跟着也踉跄地跪下去,连她当时喜悦的心跳,他几乎都能感知一二,但他那日的感应也是突然而至,冲击颇大,等他回过神来心中生疑,偏偏师兄因为他和师侄正骁之前暗中阻挠收徒之事,暗中用传声之术严肃非常地表明了态度,这女孩已是他的弟子,告诫他们如果非要将她区别对待,他亦不会就此揭过;之后师兄也的确将她护得周全,正骁那样什么都摆在脸上的性子还好,倒是他被直接禁制三十天内踏足自牧峰——这也对那小姑娘太保护过头了吧? 他见师兄态度强硬,也没有轻举妄动,等到一个月后,顾采真看上去已经完全适应了归元城的生活,他才暗中几次三番靠近她观察着,但一来因为担心师兄知道后又要惹来麻烦,且对于之前对她的感应他也心有余悸,所以一直稍远地隐在暗处,也不时能感觉到她练法修术时的辛苦和受伤的疼痛,但许是她平日里情绪都没什么波动,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强烈的心情,他倒很少在感应到了。可这次她从山下回来,他除了身上那羞与人说的反应,时不时还会感受到她压抑后依旧充斥胸口的情绪——负面又混沌,忍得几乎要爆炸——是因为迷魂掌与巫毒的发作带来的影响吗?最重要的是,以往断断续续的感应,如今却颇为连贯,而且即便他一退再退,还是躲不得断不开与她的联系。 可是,那晚在晚来秋的厢房外,他疑心她用了什么些什么手段,缓解了自身因为发作而满身的欲望,所以才会令他也无法自控地跟着xiele出来,还狼狈羞耻地弄在了衣裤上。但他无法忘记少女临窗平静的神色,还有她从容越过窗牗时利落到几乎不似一个重伤之人的动作。更重要的是,她那会儿的心情,他完全没有感知到羞怯或者紧张——她可是开着窗户,站在窗前做“那种事”啊…… 简直、简直是……其实单纯作为她的师叔,他便是当面斥责她的言行举止有何不对,于情于理都绝对没错,哪怕是她师傅季芹藻都不会有异议。但偏偏这件事太过私密,他自己也半是搅合了进来,如何都不可能对她言明什么,不,是到死他都不会对任何人提此事一句。 哪怕事后回想起来,其实比起她的触觉感受,他的确偶尔才能感受她的心情,不排除此类感应就是很弱或者会时断时续,但这并不能消弭池润心中对顾采真越来越多的疑虑和关注。 所以,他才会一恢复原身,得知她离开了晚来秋,立刻暗地接近和观察她。 可这所谓的接近,实则离得很远。因为他现在与她的感应,比原来强烈太多,上两次的“经历”又着实令他心有余悸。 而这一观察,也的确让他发现了很多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