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质疑(今)
水润的红唇轻轻启开,亦如之前被男人青涩碰触时的姿态,一口困宥于喉管中已经半晌有余的灼热气息,终于被顾采真沉缓吐出。 呼吸依旧凌乱,疯涨的yuhuo倒是因为意外被打断了。 大片的情欲幻象又重新回归零碎的片段,加之没有了季芹藻近在咫尺的“干扰”,邪气侵袭造成的yin靡幻觉也就没有再占据她的整个思维。 而她差点失去的理智,在池润破门而入闹出一系列的动静后,逐渐归位了。 只有老天爷跟她自己知晓,就在刚刚,当感受着季芹藻的唇瓣摩挲着她的唇,当听他说着让她叫他“芹藻”,甚至让她说“真的喜欢”他时,她的心脏在一瞬间猛烈收紧得有多厉害! 他的动作是那么轻,言语也是那么轻,可她眼前混乱的情欲幻象,却在那一刻,重重撕碎了本就与现实模糊了的边界! 前世的记忆,前尘的纠缠,她是九死一生回来报复的弟子,亦是故作痴缠偏执阴寒的面具少年,她用虚假的身份拥抱他,她用虚假的深情凝望他,她叫他“芹藻”,她对他说“我真的喜欢你”。 他总是偏头躲避她的吻,身体也总是抗拒她的进入,更不曾对她说过“喜欢”二字,但他的态度却似乎在软化、在驯服,他对少年的不一样,是那么的明显。 明显得,亦如他在前一刻吻上她唇瓣时,那极细微极细微的颤抖。 青涩,难懂,但又动人。 恍惚间,顾采真甚至猜想,莫非眼前的季芹藻也跟她一样,并非此间之人,而是带着过往记忆又重活一世的灵魂? 可即便理智已被邪气蚕食得只剩毫末,仍旧有一个极细极小的声音在告诉她:不可能。 若他真的与她一般,乃是携带记忆重生,恐怕在她回到自牧峰的第一天,他就亲自手刃她了。 毕竟,她是她,少年是少年,他就算真对少年动了真心,对她顾采真会动的也只有杀心。 在那一刹那,她抓住了季芹藻的手,准备扯开他盖住她眼睛的手掌,想要看看他脸上到底是何表情,以及他到底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她,说出这样的话。 她甚至在想,这是否也是一场重生之人间的较量,更准确地说,是报复——亦如她曾经“命令”少年去欺骗他,所以他要对着她“骗”回来。 可季芹藻哪里会是做这种荒谬之举的人。 可季芹藻又哪里会是主动亲吻她,还让她说“喜欢他”的人。 可季芹藻…… “泽之,止步!” “你到底想做什么?!” “师兄,我也想问,如果我没来,你准备做什么?” “师兄,你准备对自己的徒弟,做什么?” 屏风外侧,两个男人寸步不让地相互质问尽入她耳,她听得分明,却觉得自己解读出来的含义很荒谬。 他们在说什么? 不是……她想的那般意思吧? 但不是那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她抬手抚了抚额头,头晕目眩没有缓解,反倒是被她发现,虽然自己的掌心很烫,但相比于跟水温差不多的掌温,她的额头倒更烫。 也许因为邪气催发的yuhuo一直高涨,又或者是单纯的泡在药浴热水中的后背伤势恶化,她应该是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虽然她已经有些清醒,却又感觉自己仿若一团棉絮,因为本身较轻,所以浮在水面,但又好像快要吸满水了,因而随时可能飘飘悠悠地下沉——目前却是个要沉不沉的状态。 难受……还是很难受…… 顾采真的一呼一吸都很沉重,整个人好似坐在什么地狱之流中,又热又孤寂,像是在等待一场无声的灭顶。 “我在引导采真进入幻象,她一直内耗灵力抵抗邪气,这会让她的伤情恶化。”沉默了一瞬后,季芹藻选择了向池润解释,但他的面色并未缓和。且不说池润突然闯进来,弄得室内一团糟,只听对方的言辞,其中的质疑太过明显,他着实感到了不悦。更何况,采真本来可以顺利进入幻象的进程,也被打断了。 但他这么说,也算是同时向身后屏风那侧的少女做出解释。 他知道,顾采真刚刚不曾完全失去清醒,那他的举动的确容易引起误会。 这不是个向她解释的好时机,但他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若是此刻不说,他怕依着少女本就多思多虑又不肯多言的性格,会胡思乱想,万一她像泽之这样,也误会了他的初衷,那岂不是……不,她那么信任他这个师傅,不会那么想的。季芹藻只要想到顾采真会怀疑自己,心底的难受竟比此时面对来自师弟池润的质疑更甚。 他转念一想,如果少女有那样不对劲的联想和怀疑,早就推开他了,或者是在水中后退避开,而不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只是选择抓住了他盖住她眼睛的手。 她肯定是……信他的。 果然,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背后屏风传来的呼吸声,像是平稳了些许。不知是他的解释被她听进去了,还是她发作的伤势有所缓解了。 顾采真听了季芹藻的话,心中确实一怔。 的确,他从一开始就在不断提醒她,别抗拒幻象,别硬扛邪气,因而他此刻说是想“引导”她的说辞,倒也说得通。 可为什么他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并且还凑巧说出那样的话? 正是因为这些话,令她甚至去猜测他也是重生之人,却偏偏没有想到,他的出发点,竟然,只是,这样。 可如果他不是重活一世之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话? 除非,是她自己……在之前发作时无意中透露出来的。 顾采真心底一沉,不知自己漏了多少底,季芹藻又是否在其中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 对了,还有那条白线…… 她在山下发作后,花正骁身上出现了红线;她回晚来秋发作后,季芹藻身上出现了白线…… 不对,池润身上出现黑线时,情况又对不上了。 不管顾采真心底一时间转过多少念头,又掀起怎样的惊天骇浪,外边的池润在听到季芹藻的解释后,却不置一词,玄衣仙尊冷凝自己的师兄一眼,只是拂袖想要继续绕过屏风,去找顾采真。 季芹藻拦住他的去向,难忍怒意,“还不停下?!怎么,你不信我?!”从来温文尔雅笑若春风的白衣仙尊,此时面上难掩愠意。 池润心头也压着一股无名火。 他现在不想与季芹藻讨论师兄弟间信任与否的问题,也对听到的解释没什么反应。 要说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自然就是自己的师兄。 但,这是在这又一次感应到,师兄主动对顾采真做出超越一般师徒该有的亲昵举动,前。 更何况,他方才还亲耳听到了对方引诱少女时所说的话,这才忍无可忍地直接破门。 之前,自从毫无征兆地骤然断了与顾采真的感应联系后,池润就陷入某种难以言说的焦躁情绪中。 先前她的情绪也好,感觉也好,发作时的难言之欲也好,统统同步困扰着他;可失去了这感应后,他却并未觉得轻松,反而比能感应到她的感受时,更加在意她这个人的存在。 她是个什么状况,她会不会发作了而无人知晓,她是不是夜半又跑出去了……凡此种种,纷扰至极。 哪怕之前的感应也不是无时不刻的,但断然全失的状态更叫他焦躁。 而今晚,发现自毫无征兆地又恢复了与她之间的感应,他竟然心生出丝丝失而复得的喜悦。但没等他意识到自己这点莫名其妙的开心,就率先感应到——她正处于发作中! 她所处的潮湿热润的环境,让他迅速联想起,她今晚要去晚来秋药浴之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马上赶了过来。 但就在途中,他遇见了行色匆匆去往露华峰的师侄花正骁。 他从少年口中得知,对方是领了师命前去取丹药,可他这一离开,如今的晚来秋,不就只剩下了师兄与顾采真二人独处?! 年轻的仙尊并不知自己在一瞬间就寒霜罩面,令原本不拘小节并不多会观察旁人脸色的师侄花正骁都觉得诧异,后者目送他疾行飞去晚来秋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也不由比之前还要加快了步伐,赶去露华峰。 且说池润临近晚来秋时,身上又得了一些奇怪的触碰感,有些来自于外部,应该是季芹藻施加的,有些举动则不同,又像是由顾采真主动,他边走边忍不住各种猜想,但越猜人越烦,越想心越乱,只感觉这些接触都是逾礼的、越界的,他既困惑又愤怒,根本就没有犹豫,果断拿出了先前师傅给他的隐身法宝。 这东西本是他和季芹藻的师傅专门留给他防身的,总共能用九次,名唤九命珠,可以在任何阵法结界幻境里来去自如而不被发现,例如深陷魔障重重的荒野幻境,或者处于被围困之类的危急情况时,的确能保命。不过他之前从未用过,第一回拿出来,却不是为了对敌或者自保,反而是为了进师兄所住之处不让对方发觉。 但待他悄无声息来到门外,感受着顾采真未着寸缕地坐在浴桶中,被一只手蒙住了眼睛,还被亲吻着双唇,他甚至亲耳听到了,师兄对可能已经发作得神志不清但仍旧心有不愿的她说—— “别抗拒……” “叫我芹藻……” “说,你真的喜欢我……” 他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