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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的大婚之夜

    嘉训跪在椅子旁,伸手将面前的小少年紧紧搂在怀里。

    越淩感受着雨水从肢体接触的地方传来的黏腻之感,顺着力道从椅子上下滑半跪到地上,伸手搭上面前女子的腰,将头埋进女子因动作匆忙而半露的酥胸。

    是好闻的,甜甜的桂花香。他莫名感觉到有点饿,想吃桂花糕了,可是明明才刚用了晚膳。

    或许自己是快疯了,才会如此衣衫不整,不体面地跪坐在地上。可是过往仿佛行尸走rou般寻欢作乐的五年里,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让自己感到心安。现在的她只想确认这个与自己一般不容于世的存在,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不只有自己。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嘉训的思绪。原来是小丫鬟估摸着小主子差不多消食,来请小主子去沐浴了。

    低头看到乖巧埋在自己身前的小少年身上尽是被自己染上的水渍,嘉训难得的感到不好意思,抱着略有些沉重的小团子朝外走去。

    丫鬟将嘉训引到澡盆前,欲言又止。

    “怎么了?”嘉训奇怪地问道。

    “小主子向来是不爱让人帮忙沐浴的”丫鬟跪下行礼,低下头唯唯诺诺。

    嘉训也不愿勉强,放下小家伙准备转身就走。意料之外的是,就在她转身之际,身后的小家伙死死地拽住她的袖子。

    “娘亲的话,都可以的”

    嘉训略带讶异地转头,对上那双稍显稚嫩却莫名坚定的眸子。

    这一折腾,无外乎两个人都发热了。公主府内御医来来往往自不必说。

    另一边,镇守边关的萧允因着这一纸婚书,匆匆忙忙地被调到京都。自古以来,驸马不得入朝为官。萧允从此之后便与仕途无缘,娶的还是京中出了名的墙头红杏。偏偏这红杏还权势滔天,以后这绿帽子不知道得堆得多高。京中无数大家闺秀纷纷为这个青年才俊扼腕太息,又只恨嫁给如此少年英才的人不是自己。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这圣旨下得正合萧允的意。萧允出身将门世家:父亲萧虎镇守边疆,多次击败来犯的匈奴,战功赫赫,封世袭镇国公;大哥萧礼,上次科举考试中探花郎,如今官拜尚书。一家子风光无限,功高震主,多疑的皇帝哪里肯放任这种危险诞生呢?自己虽然随着父亲征战沙场,也立下不少战功,但是自己向来胸无大志,只希望能够保护好身边的家人,然后云游四海,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况且自己曾经立誓,要保护好嘉儿meimei,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了个五岁大的孩子,但想必是有理由的,无外乎被欺负了,自己要好好保护她才是。

    回京后萧允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嘉训,然而嘉训却称病不出,正好合了皇帝对嘉训“羞耻于自身的难堪而愧于见往日的青梅竹马”的猜想。

    萧允知道嘉训面对自己向来脸皮子薄,也不求非要亲眼见到人,只差人日日送些补品到公主府。萧允为人宽和的痴情形象更是让京中的少女们心碎:“怎么就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呢。”

    公主府内,嘉训的内心犹豫不决,若要寻求傍身之基,萧允无疑是最佳人选。萧允对自己的宠爱是毋庸置疑的,而他身后的镇国公府的实力更是有目共睹的。然而,自己真的能做到心安理得糟蹋一片真心吗?

    估摸着自己这“羞愧之情”已经表演得淋漓尽致了,闭门谢客十几天之后的嘉训终于同意见日日拜访的萧允一面。

    经年不见的少年已是弱冠之年,身高抽条,五官更加硬朗,略有些暗淡粗糙的肤色是青年久经沙场留下的痕迹。

    望着面前风光霁月青年如小鹿般清澈的目光,嘉训半是难堪半是哽咽地说出了越淩的身世。

    果不其然,萧允抑制不住心疼地上前抱住抽泣的女子,“保护嘉儿的誓言萧允时刻牵挂于心,嘉儿可愿给允哥哥一次机会?”

    嘉训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个纯粹的怀抱,眼眶中仍挂着泪水,嘴角却不由地勾了起来,自己早已将实情道出,这一切都是萧允自己的选择罢了。

    一切顺理成章的,婚期订在腊月十八。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雪后初霁,是个好兆头。鉴于这场婚姻的政治性,皇室给足了嘉宁公主面子,称之为十里红妆不为过。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珍贵典籍数不胜数,堪称公主出嫁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倚梅殿内好似也被这喜悦的氛围感染了,张灯结彩,为这枯寂的冬日平添一抹亮色。

    清晨,越淩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小太监忙上前给小主子披上羊毛大氅。他从白色绒毛中抬起头,一副乖巧地样子,好奇问道:“外面怎么了?”

    经过这些天夫子的教导,小越淩已经能够正常地和他人沟通。

    小太监名叫吉祥,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头不高,心思却是活络,犹豫着是否要如实道出。面前的小主子好似一副软糯好拿捏的样子,发起浑来可没人拦得住。

    这时吴嬷嬷走了进来。因着嘉训当时的嘱咐,小越淩对于这个嬷嬷总是听话的。

    吴嬷嬷蹲下身,看着眼前披着长及地面的大氅、乖巧站着着的孩子,心疼地解释道:“冬至快到了,外面正热热闹闹准备呢。”

    吴嬷嬷今天四十有六,家里也有个如越淩一般大的孩子,却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公主殿下如今成了亲,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害,造孽啊…

    越淩仍然如同往日一般,坐在桌案前读书识字。桌子上摆着一个天青釉镂空雕花瓶,瓶里面插着几株尚带着露珠的梅花,他觉得总是桂花好看的,可是这个季节没有桂花。

    窗外两个丫鬟手捧长生果与红枣走过。

    一个问道:“你说公主结了婚,驸马爷会不会对绛雪轩这位感到膈应啊?”

    另一个回答道:“那是自然,谁能忍受得了。若以后公主有了自己和驸马爷的亲生孩子啊,少不得要送走,也是个可怜人啊”

    “得了得了,人家好歹是锦衣玉食的,你搁这cao心人家还不如cao心自己的活”

    越淩黝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前厅的方向,牙齿将下唇咬出血也不肯放开,喃喃道:“娘亲,娘亲真的不要小淩儿了吗”

    一阵巨大的饥饿感席卷而来,越淩知道自己要吃点什么,他拔下了桌子上的梅花,手里拿着梅花的枝干,牙齿狠狠地咀嚼着花瓣,汁液将唇瓣晕染得更加鲜红。偶尔一些突出的小枝丫划破他的牙龈,渗出了鲜血也不在乎。胃里一阵痉挛的不适,他扔掉光秃秃的枝干,将手背低着齿关,抑制着自己想吐的冲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胃里的动静逐渐平息,手背却已经血淋淋的一片。

    瘫坐在地上,越淩将小小的自己蜷缩起来,看着太阳逐渐西下,月亮逐渐升起代替了太阳的位置,很久很久,直到敲锣打鼓声音逐渐平息。

    另一边,嘉训和萧允坐在婚房里,互相喝了合卺酒之后,萧允主动提出自己去偏房睡觉,嘉训欣然应允。

    看着床上铺撒的花生与枣子,嘉训不由得一晒。萧允如今还是把她当做一个需要保护的meimei看待。对于自己来说,多子多福本就是一场笑话。

    嘉训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发绾起,用红色的丝带轻轻束着,是繁复的朝天髻,两根风头金钗各自垂着一串珍珠,在烛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她缓缓的解下夜明珠耳铛,解开繁复的发髻,一头柔顺地青丝披散在肩头。

    正要脱下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嫁衣,倏地感觉腿上有黏腻的触感,一惊之下,身上褪到一半的嫁衣滑溜着盖在了这个不明物体之上。她掀开嫁衣,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家伙抱着自己的腿乱啃。

    小家伙的头发已经在嫁衣的折腾下乱糟糟的。她蹲下身,将这小东西的小脸抬起来仔细瞧瞧,果不其然,嘴角又开始渗血了。

    不端庄地啧啧叹了两声,嘉训托起小家伙,拿起上次事故之后备着的金疮药给小越淩上药。

    嘉训伸出两根手指抵着乖巧仰头的小家伙的上齿,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粉倒在伤口的位置。小孩子的皮肤最是娇嫩,这个小东西倒是瞎折腾有一手。

    药粉倒上伤口,小越淩似是迷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探入自己口中的指头,是甜甜的淡淡的桂花香气。不够,味道太淡了,饿,好饿……他倏地张大嘴巴,一口讲手指含入口中,直直抵着喉咙,异物的入侵给心灵带来了莫名的满足。

    嘉训似是见怪不怪,抬起他血rou模糊的手背,“小崽子,像只恶狗一样啥都啃”,用着剩下的一只手继续上药。

    上完药之后,嘉训很顺利地将手从小东西口中取出来,床上随手捡了个花生,剥了壳放到越淩嘴里。回头笑意吟吟对着呆坐在床上的小崽子道,“你也算是我的子”。

    她随手将床上的花果一把挥到地上,熄灭了烛火,起身上床抱着小崽子就要入睡。

    越淩在黑暗中摸索着,从母亲的肚兜里钻进去,摸到了那熟悉的、散发着糜烂桂花香的胸口,将rutou含进口中,耳朵贴着心房的位置,方才真正感觉到了饱腹的滋味。见这小家伙的动静,嘉训为了安抚受惊的小家伙,也只是放纵着。对于自己的所有物,只要不触碰自己的底线,她一向十分宽容。

    嘉宁公主大婚夜里和自己的孩子躺在喜床上相拥而眠,当真是荒唐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