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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包,来回穿梭在自己的后花园里,眼睛里都是人民币。打电话回家,听言炎在那边罗里吧嗦地说“奶奶老寒腿犯啦”、“哥和嫂嫂在家里打架啦”、“花猫把姨丈的老板椅给挠烂啦”之类的蒜皮事,隐隐约约觉得少了些内容,但细细一盘算,却好像就是这些琐事,还没待细想,言炎在那头又说:“等翻过年,我去找你。”邵一乾在纸上划了一笔,把小拇指凑在嘴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舔指骨关节那里磨出来的茧子,说:“干嘛?”言炎说:“大队里保一个名额去市里上中学,你猜是谁啊?”邵一乾气笑了:“我猜个鸡/巴毛,有意思么?你不才四年级么?不能真是你吧?”言炎得意洋洋地:“我跳了一堆级,一只手数不清。”邵一乾难以置信地盯着听筒,一怒之下,把电话干脆利索地挂了,心想你尾巴别翘了,天都被你戳漏了。转过脸就去商场里买了一副贼拉厚的狗皮护膝,托人给送了回去。想了想给素未谋面的珊珊带个什么东西,没有主意,最后,自暴自弃地挑了一堆粉色的发卡,以正常人的眼光看,一个赛一个丑,但他眼瞎。他只记得,他见过她的背影,虽然那时候只是扎了个朝天的小尾巴,但女孩子么,肯定离不了这些玩意儿,李西西那小胖妞还顶着一脑门的花呢。一年一年过地如同打仗,日子顺着顺着,转眼,他过完了人生的第一轮生肖,年轮的转盘蹉跎到此,而时日尚且富于春秋,他闲下来,一愣神,原来他离家已经整四年。那一天是个十分炎热的夏季,刘季文有个要不得的事十分棘手,把自己汽车站旁边的清洁区交给了邵一乾,求他老人家挪个尊臀,代他清理一天。邵一乾硬是从铁公鸡身上拔了五十块钱,这才动动尊唇,应承下来。汽车站的光景还是那样子,人来人往,他都习惯了,带着一顶大帽子,一声不吭地闷头扫地、捡瓶子,突然觉得有一束视线老跟着自己转,黏他黏得不轻,他回头一看,言炎拖着一个大背包,煞有介事地挥挥手:“好巧啊~”“巧你妹。”邵一乾立时就高兴起来,但那股由衷的开心过后,慢慢晕染开来的,是一种复杂的滋味,叫做五味杂陈——第32章烧饼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言炎,觉得浑身不舒坦,敏感地在心底抓住了一丝叫做“嫉妒”的情感。这些年,他只身在外无依无靠,整天和刘季文厮混在一起,刘季文在他眼里,就是根刷了绿漆的老黄瓜,表面看上去,模样一表人才,更是一肚子墨水,但问题在于……他们不是同龄人,不是同一辈的。刘季文再怎么牛逼,会英语会写文章,和邵一乾相比,有一点必输无疑:他永远不能比邵一乾更年轻。于是邵一乾每次跟他扯皮捣蛋的时候,总被笼罩在一种错觉里,他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和烧饼摊上刚出炉的黄脆烧饼似的,色香味俱全。而眼前这个孩子跟他虽然辈分不同,但他们是同一年龄段的。他和言炎在电话里扯皮的时候更多,但人的声音经过电波转换,总有些失真。电波里言炎的声音也是干干净净,也时常人小鬼大、罗里吧嗦地叮嘱他要勤看天气预报,他潜意识里一直把他看做一个和自己没有很大差距的同龄人。当声音的主人跟变戏法一样从眼前出现,软绵绵地挥着手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心里兀得有些幽微难言的伤感:这才是个孩子该有的模样。当你走到人生路的某一个阶段,急不可耐地渴望顶天立地,渴望成为参天大树,总会在不经意间被时光的影子骇得心有戚戚,你会猛然间发现,什么狗屁刚出炉的烧饼,自己分明已经是被摆在篮子里、被路过的汽车扬起的尘扑得灰头土脸的过气烧饼。什么才是真正的新鲜烧饼?就是这样的,眼角眉梢都攒着隐隐约约的笑,站在盛夏的大太阳下,布着一层薄汗的脸上都盛满了阳光,只有那个孤零零的酒窝里蓄了个小小的阴影。自己呢?呵、呵,一个货真价实的过、气烧饼,早被来来往往的汽车排出的尾气画上了一层浓厚的烟熏妆。该过气烧饼自己郁闷了一时半会儿,又恍然觉得这番计较忒小心眼,忒没劲,他都是拥有一个“要成为大树”的目标的人了,跟个软绵绵的小孩子教个什么劲,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把自己头顶上的破遮阳帽扣到言炎头上,接过他那个大背包,不自觉就带上了一种长者的口吻:“家里人放心你一个人来吗?吃过饭了没?”那个大背包被撑得圆滚滚的,拎起来也着实不算轻,言炎跟上来从他手里掏出一边背带,跟他一起抬着走,也许是心情十分舒畅,笑嘻嘻地回道:“我骗他们说学校有人接,自己来的。我还没吃饭呢,我下面给你吃行不行?”……这胆子大的,真是叫人尿急。邵一乾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你为什么要给我下面?显摆你多能耐?”地上的一对影子都十分细瘦,估计俩人揉在一起也没有他俩手上那个背包的阴影面积大,不过一高一矮还是十分明显。言炎不服气地垫了垫脚,试图跟他齐平,随口道:“给你补过个生日呗,好歹算到了十二岁。”生日,这玩意儿听上去可真新鲜,过生日,一听就太奢侈了,跟他这种类似于亡命天涯、刀口舔血的奔波命八竿子打不着。邵一乾用空着的手在眉骨上抹了一把汗,忽而言辞凿凿:“跟你讲个故事,说从前有个妓/女,从十岁开始接客,接了小四年了,忽然有一天,老妈子跑上来跟她说:‘丫头,今晚好好收拾收拾,楼里给你过个开/苞仪式。’”言炎摇头晃脑,听了个一知半解,感觉他这个大侄子越来越能扯闲淡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这不拐着弯说他马后炮么。这故事可真贴切。他那一张脸上霎时五彩缤纷:“去你的,你才是老妈子。你说你五千道题只对了一半,我看纯属活该。”四则运算是个永远的伤疤,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邵一乾在这方面确实拼不过言炎,真跟他争了,那才叫自取其辱。他把背包全拎在手里,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言炎肩膀上,扭头去看左车道,敷衍道:“你行,就你行。”言炎上回来邵一乾的窝的时候,整个人是半昏睡状态,所以他在看见眼前这个根本不适合地球人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