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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弯下,趴在他胸口。程透闭上眼睛,原来离近时程显听身上还是有股极淡的檀香,萦萦绕绕,催得人眼圈发红。程显听听到程透头埋在自己胸口,闷声道:“师父……”他一阵苦笑,伸出完好的右手温柔放在徒弟头上,那尾音几不可闻地颤动像一把小钩子,勾住他的五脏六腑左抻右展,幻化出一阵痴心妄想。若我能不要真龙骨了。“师父,我不要真龙骨了。我们回家好不好?”程显听抚在他头顶的那只手僵硬而冰冷,不如往日那般温热。他能感到他的手一顿,程透长这么大从未求过什么人,初次示软,竟如此令他肝肠寸断。那一刻,恍若万钟齐鸣,又鸦雀无声。他好似听见一个古老而慈悲的声音荡在耳畔,提醒着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来者。入魔皆在一瞬,回头。程显听假装没听到,用右手掀开被褥,“一夜没合眼吧,来睡会儿。”半晌,程透抬起头来,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清眉眼,只是眼圈有些微红。少年和衣平躺在程显听身边,沉默片刻,又坐起来换到床榻里面。“你折腾什么呢?”程显听失笑道。“怕压着你。”程透低声回答,翻个身背对程显听,这一天一夜耗得少年心力交瘁,没多大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师父躺在他身侧,侧眼看见少年发丝垂下,露出一小截光洁修长的后颈,他把方才那振聋发聩的警钟一股脑丢在九天外,不知不觉勾起嘴角。师徒俩挤在一张床上睡死过去,日近黄昏才又头昏脑涨地醒来,程显听一睁眼就看见程透冲自己侧躺着,俩眼睛愣愣地盯着他看。程掌门头皮发麻,眯着眼睛问:“看什么?”他心里冒出点微妙,程透十岁就上被“拐”上伽弥山,山上最初倒是有些纸人小丫鬟——不过有回下雨忘画避水符全泡碎了,没再画过。他这么些年接触的正了八经的女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类礼教,大抵在他眼里十分模糊。他大抵不太能把握某种度,这恰恰令师徒间过于亲密起来。意外的,程透笑了笑,说道:“晚间你会知道的。”刚刚胡思乱想过的程显听登时毛骨悚然,恰巧此时有人叩门,用鼻子想都知道是名义上乃医师本体则为老妈子的药师来了。程透起身站在床边理理衣服,过去开门。外面杵着俩人,药师轻车熟路地进来,花匠是头次进屋,抱着个大坛子显得有些拘谨。她头上还是别着大朵芍药花,上面洒些水滴。程透吸吸鼻子就知道那坛子里全是酒,见花匠吭哧吭哧把它摆上桌,委婉道:“花匠,伤员不能喝酒。”“我知道,”花匠严肃道,“我就让他喝一口,然后埋你家后院地里,等他醒了再喝正好。”程透察觉出这话里有些不祥的意思,花匠不是没分寸的人,他望着一身红红紫紫的女人,后者躲躲闪闪,程透一见她这反应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没等他问,药师一边用白绫绸把程显听那半残不残的左胳膊吊起来,一边沉声道:“我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程氏师徒异口同声道:“先说坏的。”药师和花匠对视一眼,后者重重叹一口气,上前半步道:“其实开战前一刻我发现了端倪,可惜已经晚了。裁判司那些人不吃马后炮,除非我们能把沈长拎出来对峙……也罢,你赢都赢过了,对峙没什么意义,况且我亲眼看见周自云那小杂种把沈长带走了,今早我委托人去打听了一圈,听说已重伤不治死了。”程透一下回忆起对战开始前花匠的反常,原以为赢罢便算过去,现在看来不止这么简单。他心念电转,不会遗忘的脑袋一下子想起刚结束时花匠那句异常惊恐的“你受伤了”。程显听用右手把被白绫压住的头发一缕一缕抽出来,反而像是这屋里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花匠咬着下唇犹豫须臾,伸手从额头前解下品味不佳的绣花抹额,一道足有一拃长的疤痕显露出来,那疤痕明明早已好透,却呈现出鲜亮的红色来,宛若刚沁出的血珠。就连缝合的痕迹都是鲜红色的,远看像洁白额头上爬着一只狰狞蜈蚣。“我的天哪,”程显听咬着牙嘶一声,“我再也不笑你抹额难看了。”程透简直有冲过去一巴掌掀翻自家师父的心,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花匠手里攥着抹额,低头继续道:“沈长身上被人下了东西,我和药师觉得那是一种蛊。可以通过伤口向旁人传播出去,中招的人会五感俱封陷入长眠,一般撑不过个把星期就会死,看着和发急病死差不多。”她指指自己额头上的疤痕,“这是陆厢和我打那一架时留下的,我命好,国英和陆厢用了四个月就找齐了还魂草把我救醒。”“这些奇怪的阴损招式,全仙宫只有周自云有。”花匠狠狠啐了口,提及周自云便咬牙切齿。她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不着痕迹地瞥了药师眼,又咽了回去。程显听看着一点都不慌乱,气定闲神道:“好消息呢,你们不是来给我报丧的吧?”离他稍远些的程透手却凉了,他对周自云没来得及生出一点恨意来,胸口便全塞满程显听不慌不慌的样子。他一向活络的心思转不过来了,只能怔在原地。药师接过话茬,“我们可以把你送进后山一处洞府,那儿有一副冰棺,花匠当时就是在里面待了四个月。你在里面最多能活五年,五年内找齐八株还魂草,你醒来除了可能左胳膊上留下花匠一样的疤和需要一段时间恢复适应外,还是程显听;五年内找不齐,你就可以去投胎了。”药师用指节无意识地轻敲着他那块儿银箔面具,“你要死了我和花匠愿意护程透到仙宫山门重开,但金榜上只有你的名字,他不能发问。”“他死了我也会死的。”一言不发的程透忽然道。“呸,”程显听现在却急了,立刻要站起来过去教训一番徒弟,“你说什么浑话呢!你就不能觉着一定会找齐吗!”他有些急躁地揉揉太阳xue,冲药师道:“花匠不是才昏睡四个月吗?那个——那个什么来着?还魂草,对,还魂草!这不挺好找的!”花匠摇头,“不好找,还魂草多数生长在草原上。我当时是命好,陆厢手里有从家乡带进来的四棵,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