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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病你还凶我,说话那么大嗓门干嘛。”“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急了。”任衍的指尖在段吹雨微颤的睫毛上刮蹭一下,低声说:“我不喜欢别人生病。”当年他妈也是一场病一场病的生,起初只是感冒发烧的小病,后来小病转为大病,渐渐的,就卧病不起了。再后来,她就走了。在任衍生日那一天,对他说了句“生日快乐”便合了眼,声音那样温和,那样轻柔,却像利刃一样在任衍脑中刻下刺痛的印记。任衍起身去厨房给段吹雨熬了锅暖身的姜汤。已经凌晨两点了,任衍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熟睡的纪敏,他端着熬好的姜汤走进段吹雨房间时,看到纪敏披着棉衣坐在床沿,俯身摸着段吹雨的额头。纪敏闻声转过头,压低声音问:“这是怎么了?发热了?是不是水土不服呀?”段吹雨吃了药精神恢复了一点,眼睛睁开一条缝,懒恹恹地看向任衍。任衍端着姜汤走过来,“嗯”了一声:“应该是水土不服,可能不习惯这边的气候。”“药吃了吗?”纪敏问。“吃了。”“要不要送医院哪?这脸这么红,别烧坏了。”段吹雨哑着嗓子开口道:“不用阿姨,我不用去医院,捂一晚上就好了。”“先把姜汤喝了。”任衍说。纪敏抬手想接过任衍手里的姜汤,说:“我来吧,衍衍你去睡觉吧,都这么晚了。”任衍端着汤碗顿在原地没动,并没有想把姜汤递给纪敏的打算,他说:“我来。”纪敏的手停在半空中,抬头看向他。任衍的语气温和又坚持:“您去睡吧阿姨,我照顾他就行。”纪敏用手抚了一下段吹雨的额头:“还是我来吧——”任衍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沉着声音道:“他是我的朋友,是我请来的人,理应我照顾他,真的不用麻烦您。”纪敏嘴唇动了动,神情有一丝落寞:“……我知道了,那你帮他弄完,记得早点休息。”纪敏带上门静悄悄地出去了,任衍在床边坐下,端着姜汤看着段吹雨。沉默片刻,他问:“我喂你?”段吹雨累得翻不出白眼:“不然呢?”说罢,他嘴唇微张,一副少爷待哺的娇惯样儿。任衍把段吹雨扶着半靠在床上,拿勺子盛着姜汤往他嘴里送。刚尝了半口,段吹雨鼻子一皱,偏开脑袋,嫌难喝,不要喝。任衍不惯着他,面无表情地把勺子递到他嘴边,抵着他的嘴唇,也不说话,用冻人的眼神逼迫他张嘴。段吹雨拧着眉毛纠结半天,还是乖乖张了嘴,齿间探出的一小截舌尖若隐若现。“阿姨好像有点不高兴。”段吹雨忽然说,他指的是任衍的继母。任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往段吹雨嘴里喂姜汤,淡淡道:“我不想她来多管闲事,也不想她照顾你。”就像他小时候生病,那人非要进他房间照顾他一样,他不喜欢。不喜欢别人随意碰他,也不喜欢别人代替他mama的位置坐在他的床边。段吹雨余光瞥到搁在床头柜的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任衍跟他的生母。任衍那时年纪尚小,个子只到他mama臂弯的位置,两人紧紧依偎,一个笑得温柔,一个嘴唇紧抿,眉眼间是那样相似,笑与不笑,眼底都含着一弯清漾的温水。段吹雨问任衍:“你不喜欢那个阿姨?”“没有。”任衍说,“她很好,可她不是我妈。”他可以忍受任益弘找一个与他妈极相似的人来度过往后余生,但他永远不可能让这个女人代替他妈。段吹雨忽然想到了邹轶,想到了他那一句“我还是会想起我爸”。这世间的离散这样多,因着这样那样的缘由,人总会分崩四散。小小的家似生脆的瓷器,碎裂,黏合,以新代旧,再拼凑出一个完整品,最终发现,硬塞进来的新瓷片终究是抵不过原来的那一片。一碗姜汤入肚,段吹雨胃里暖和不少,但并没有驱走浑身的寒意。任衍摸他的额头,发现还是烫得厉害。“要不送你去医院吧?”任衍说。段吹雨断然拒绝:“不想去,大半夜的不想折腾。”任衍眉头紧锁:“你冷不冷?我再给你加条被子?捂捂。”段吹雨摇头,哼唧着:“三床被子压死我。”任衍把手伸进被窝攥了一下段吹雨的手,冰凉,手心渗着一层汗。段吹雨手指轻动,迷迷瞪瞪睁开眼:“……你干嘛?”任衍弯腰看着他,影子笼罩住他,低声问:“我跟你睡一夜,你要不要?”段吹雨朦胧的眼眸蓦地闪过一丝光:“……什么?”“你身上太凉,捂不出汗。”任衍抿了抿嘴唇,想说“我帮你捂”,结果还没张口,段吹雨已经把被子掀开了。段吹雨捏着被子一角,脸颊透着红,一言不发地盯着任衍。沉默几秒,那人还没动静,段吹雨急道:“进来啊,你要冻死我?”任衍脱下外套,穿着棉质睡衣在段吹雨身边躺下了,好在这床够大,足够容纳下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热气扑面,身边忽降一个人体暖炉,段吹雨霎时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任衍身边挨近。“好暖和……”段吹雨冰凉的爪子按在任衍的腰腹上。任衍浑身陡然绷紧,像具木乃伊似的躺着一动不动。段吹雨手脚冰凉,身体却是guntang,凉飕飕的脚丫子直往任衍的腿腹上磨蹭,探寻热度来源。任衍不知是冻的还是痒的,小腿浮了一层鸡皮疙瘩,犹豫片刻,他翻过身,一把将段吹雨揽进了自己怀里。段吹雨浑身一凛,抬眸望他一眼,继而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叹一声“真暖和”。任衍感觉自己的腰被段吹雨环住了,颈侧也被guntang的脸蛋紧紧贴着。他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抬手抚上他的后背时,也能描摹出少年清瘦的肩背轮廓。“你给我捂捂手。”黑暗中,段吹雨含糊地说了句。任衍低头看他一眼,漆黑一片,他望不见少年的脸,不知他脸上红晕一片。任衍沉沉地“嗯”了声,摸索着抓到了段吹雨的手,大手将他的手包裹住,问:“热乎点了没?”段吹雨额头轻轻抵在任衍的锁骨上,垂眸凝视任衍指骨分明的大手,答:“热乎了。”任衍看不见,他看得见。低头看得见任衍修长干净的手指,抬头看得见他轻轻滑动的喉结。“你看得见我吗?”段吹雨忽然轻声问。“嗯?”任衍低下头,段吹雨正巧仰着脸,两人一低一抬,黑暗中,嘴唇碰上了鼻尖。任衍一怔,感觉嘴唇触碰到了段吹雨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