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啦 - 耽美小说 - 山河怀璧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不知不觉行过长街到了河畔,过城柔河水流清澈和缓,河面上飘着桃花灯儿数盏,星星点点缀连成片,令整一条河道有如为风所漾的浮光锦缎,琉辉烁动,观者炫目。

李清珏侧首遥望河景,面上神色稍有松动。

平怀瑱顿感欣慰,陪他静立,片刻后见他抬手,指向一背身蹲着的小孩儿问道:“那可是承远王世子?”平怀瑱闻言敛眸望去,那小小背影分外眼熟,正是平溪崖无误。

正看着,话里小孩儿已站起身来,合掌许愿,面前的一盏花灯随风向远处飘荡。

二人往前行了数步,并不出声打扰,立在身后待他许好心愿。片刻后平溪崖转过身来,见着太子先是意外,继而与他惊喜一笑,略了敬称只唤声“哥哥”。

平怀瑱见他身上还穿着一袭领白缁衣,是身为世子尚值孝期之故。

如此装束与那暖笑格格不入,平怀瑱牵起他手,同李清珏一道将他带往人少处,旁的一概不问,只宠爱道:“近来又高了不少。”

平溪崖笑弯眼睛:“要快些长高,才能保护母妃。”

不远处有三两人等一眨不眨地把这边儿紧紧盯着,平怀瑱抬眼看了看,是王府里头看护世子之人,于是放了心,又问:“王妃未同你一道来这长街走走么?”

此问一出,平溪崖面上灿笑才散了些,微微皱起了眉头。

“母妃日日消沉,少有出府。”

小孩儿诚实,令平怀瑱亦听得敛眉。

李清珏在旁看着,那一大一小两张面容端着同一神情,惊觉格外相似。

河畔传来数位少女惊呼,是骤起夜风吹翻了数盏精巧花灯。

平溪崖倏一瞪眼,赶忙跑回河边垫起脚望,努力寻着自己方才放下的那盏。所幸所放花灯别具一格,桃花瓣上黏着几只舞动纸蝶,五彩缤纷,比之其他更加精致,一眼可寻。

花灯无恙,小孩儿吐了口气。

平怀瑱不问其上载着哪般心愿,会令他如此在意,只摸了摸头,未想下一刻平溪崖倒主动说与他听了:“这灯定会燃至天明,我可许愿母妃长命百岁呢!”

平怀瑱听来动容,颔首回他:“定能如愿。”罢了不免落入深思,目光覆在平溪崖身上,思及他尚在孝中,虽身着孝服为父沉缅,然而神容之上却半点儿不见哀愁别绪,实难令人觉出父子之情。

倒是王妃,平怀瑱曾妄自揣测其与承远王情疏不合,怎知月前丧仪之上匆匆一面,见王妃面容极其憔悴,双眸寂如死灰,从前清丽风姿不再,确有丧夫之痛裹挟周身……

平怀瑱愈觉迷惑。

天色转暗,平溪崖花灯放好,两人就此送他回府。

清清河道离王府不远,不过一长一短两条街巷。

凉月挂钩,繁星缀幕,行于途中时,平怀瑱终未忍住,未作思索便将心头一话问出口道:“承远王去了,你可伤心难过?”

话落顿觉后悔,惊讶怎的失礼至此。

可平溪崖闻言仿佛丝毫不觉唐突,仰头看着他,不似那会儿一般笑着,更有几分内敛应道:“该是难过的,从此往后便没了爹爹。但嘴里难过,心里却不难过,不想念也不伤怀,还比从前安心了。”

平怀瑱立时驻步不前,捏着他的手紧了紧,眸里诧异,低声告诫道:“不可对外道出此话。”

“太子哥哥问,我才肯说的。”

幸而平溪崖身后随行之人离得尚有几丈远近,周围人声嘈嘈,当无人听去这番言辞。平怀瑱未料无意出口之惑会得来这般答案,蹲**子轻声向他又问:“缘何安心?”

平溪崖学他压低了话语声:“父王总是凶巴巴的,时常冷眼睨我,对母妃也不好,我不喜欢。”

“对王妃不好?”

“不好,”平溪崖摇头,如实相告,“父王每与母妃争吵,便将母妃锁在房里,令许多侍卫守着院子,连我也不许见呢。”

平怀瑱满心震诧,偏头与李清珏一望。

少顷,他轻拍平溪崖双肩,眸色肃然,二度告诫:“今日所言,切不可为旁人道,可记下了?”

“嗯,记下了。”平溪崖偏头笑一笑,“太子哥哥,我自是不乱讲的,是你问,我才肯说。”

平怀瑱倍感意外:“为何?”

“母妃要我信你、敬你、对你好。”平溪崖好玩似的捉着他一小丛发缕,绵软手指亲昵缠绕其中,一口稚嫩童言惊起满池涟漪,“母妃道,除了她,太子哥哥该是我最紧要之人。”

天上地下,街头巷末,顿如万籁俱寂。

第四十三章

平怀瑱忘了那夜是如何回到宫里,只记得承远王府厚重府门之外吊着盏盏刺眼白笼,墨黑“奠”字如魑如魅,如魍如魉,化作承远王一双不瞑血目,讥笑瞰他。

旭安殿几座楠木阁柜被平怀瑱翻得一塌糊涂,书籍墨宝狼藉满地,蒋常闻声而至,见那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无一不是平日里太子爷极为珍惜的宝贝,连忙跪地拾捡,小心翼翼地拍着尘灰,观其脸色出言试探:“太子寻找何物?”

平怀瑱置若罔闻,李清珏于旁亦不予半字,直至半晌之后动静俱止,平怀瑱缓缓展开手中一卷长画,凝眼其上,沉吟许久,蓦地侧首将蒋常唤近身前。

蒋常双臂怀着一叠书册卷轴,忙仔细搁在书桌一角,闻声迎上前去,俯身从他手中接过画轴,这一眼望去才见画上是一眼熟孩童。

“瞧出什么?”

平怀瑱所问之话并无异样,只是面上沉沉一片,令他莫敢妄言,分外谨慎地想了又想才迟疑应道:“奴才眼拙,除太子爷自幼生得聪慧灵俊,未瞧出旁的什么……”

话未尽已见太子变了脸,神情愈发难看,惊得他捧画跪下,唯恐道错半字,当即闭口噤声。

平怀瑱强压心中震撼,但管令他:“将你方才所言,再说一遍。”

幽寒语气似落他满身,蒋常虽怕失言,却不可违命不遵,咬了咬牙低声再道:“奴才眼拙,除……太子爷自幼生得……”

平怀瑱骤然失态,忽将画轴从他手中夺回,往冷硬墙面狠狠掷去。柔软画纸不堪折损,被撕裂两处,皱巴巴地跌落地上。

蒋常俯首告罪,只听得耳里传来太子极为不平之息,良久闻一“滚”字,顿如蒙大赦,躬身退离寝殿。

临去前又听李清珏冷静唤他,嘱上半句:“谨言慎行。”

“嗻,奴才明白。”

李清珏颔首允他离去,从不疑他忠心,深知平怀瑱亦是如此。

蒋常跟随太子十载有余,如何忠主,平怀瑱自是比谁都更要清楚,也正因如此,才不惧于把这忌讳疑思赤裸裸地摆到他跟前。

今夜太子发了这场无名怒火,蒋常无辜遭其殃及,至此不知缘由——那生事画卷所绘,从来都不是幼年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