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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方孟韦发狂地揍那个守卫。若不是有人拉着,他能直接打死他。方孟韦在冷雨中淋得透湿,全身颤抖,漂亮的制服上滚得全是泥。“方营长冷静,冷静,他得上军事法庭,他活不了了,你犯不着……”方孟韦踉跄着走回自己的营房。昆明晚上没有热水,这在整个中国来说才是正常的。他脱了军装拧干,高腰的筒靴一倒全是水。他茫然地坐在椅子上,喃喃地念,国如此,家如此。方孟韦冷得哆嗦。他昏头昏脑地把那件斑驳的貂皮大衣从箱子里拖出来,铺在床上,整个人缩了进去。貂皮大衣像一个茧,温柔地保护着他。方孟韦蜷在里面,黑暗中四面八方都是荣石的气息。他无声地嚎啕大哭。第19章一个名字荣石在北平躺着养伤。日本人找他,他就躺着装死。他有点感激刺杀他的人士,正好有理由躲了东光剂的问题。承德再派人也来不及,方教授都回重庆了。索杰进来:“东家,王副会长拍电报来了。”荣石随手翻几张上海来的报纸:“他扯什么犊子了。”“就是平常的慰问,问您的伤势。”王景川比荣石大了两轮,可是只能屈居二线,非常不忿。当个副会长就罢了,荣老土匪活着的时候没人拿王副会长当块咸菜,荣老土匪蹬腿,荣小土匪上来,竟然还是拿他当一缕清风。日本人里有几个中国通,很乐意在荣石和王景川之间造一个小型的“南汪北王”,汪精卫和王克敏旷日持久地争日本人的宠,给日本人提供多少制衡的便利。王景川恨不得荣石死了。荣石这次来北平,他在家里摔了所有能摔的。突然听说荣石在北平遇刺,又庆幸自己没来。“王景川这老胖子,害怕日本人让他接替我。”荣石靠在床头,他脸上没有血色,索杰看着,这肤色倒真有点小方先生的意思了。索杰对小方先生印象深刻,感觉他是一件精致的瓷器,薄而脆,摔破了就是一地利刃,割rou剜骨。荣石哗啦哗啦翻报纸,有个版面上赫然几个大字:“汪主席的和平大业是唯一赢得这场战争的法宝”。荣石一乐:“比我都会放屁,崩出花儿了。”一提汪精卫,马上联想王克敏:“你知不知道王克敏随身穿尿兜子。”索杰无言地看着荣石。“这老乌龟玩女人玩得脱阳了,还管不住尿,一近身那个味儿啊。”索杰叹气:“小方先生最近一直没信儿。”荣石眉毛一竖:“用得着你提醒我?”“东家,你心情不好我理解。所以我查了查小方先生近况……小方先生参军了,不过不是作战部队,在昆明的知识青年新兵营当营长,主要负责扫跑道赶鸟看仓库。”荣石骤然大笑,吓索杰一跳。这一笑剧烈地牵扯了伤口,荣石捂着腰说不出话来。索杰手忙脚乱去叫医生,荣石喷他:“滚回来!叫个屁的医生,你再把那个老头子招来!”老头子是指荣石的主治医师,姓李,索杰活了这么多年所见能把荣石熊得瞠目结舌第一人。李老头非常冷静地指出荣石应该感谢苍天没收走他的腰子,要知道子弹打中人体可不是一个小金属球打过去而已。除了子弹本身旋转搅出巨大创伤空腔,子弹击中人体一瞬间产生的压力会使内脏爆裂。荣石一个肾差点没保住。“肾,肾你知道吧?俗称腰子,男人没腰子那叫男人吗?”李老头从眼镜片上方看荣石,拖着正宗皇城根儿口音嘲讽:“我以前还收治过一个病人,腰上中一枪,jiba爆了。”荣石倒在床上捯过气儿来:“消停儿的!滚回来!”索杰走回床边,垂着手。荣石长吐一口气:“行了,再跟我说说他的事儿。他在昆明扫跑道呢?”索杰绷着脸:“我能查到的就这样。”“小样儿,瞪俩大眼珠子参军去了。他穿军装什么样儿?一身德式小夹领老棉袄?”“不清楚。”“山炮,不难为你了。”荣石翻个身,想象方孟韦拉拉着个小脸儿穿着“国军蓝”老棉袄,两只手往袖子里一揣,嘴里秃噜秃噜冒英语。他又乐又疼。学生营里闹分裂。女学生果断倒向方营长。不管方营长多呆多笨多不解风情天天虎着脸,只要他穿着一身制服戴着白手套出现,就什么都能原谅,甚至愿意被他杀掉。男学生更恶心方营长,端着架子不过是个初中生,倒来对着燕京清华的学生颐指气使。因此给他起了个蔑称,就叫“初中生”。“初中生”又发神经了,“初中生”昨天晚上差点打死人了,“初中生”满嘴军规吹毛求疵是不是心理有病啊。方营长八面风吹不动。他每日去通讯部报道,查一个叫“方孟敖”的人。方孟敖所属部队美第十四航空队现在在河南和日军激战,即便是战死的空军阵亡名单也不会那么快传到后方。方营长默默地来,再默默地离开。方孟韦傍晚的时候,趁着夕阳光线写日记。他握着钢笔,想不起来写什么。写中国人杀飞行员还是中国人偷燃油?他无意识地写了两个字,写完自己都吓一跳。一整页的空白,正中央一笔一划地写着:荣石。方孟韦又写了两个荣石,心里竟然敞亮很多。他更换字体,再接着写荣石,还有用英文拼荣石的姓名。方孟韦密密麻麻写满了好几页纸。荣石。荣石。他似乎听见荣石那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一扯一长串,直抒胸臆。民国三十三年五月二十一,这一天,只有荣石。凌远周六值夜班,周日早上一进家门,看见亮亮站在厨房里抱着李熏然的大腿。李熏然系着围裙,两手面,右手还握着笊篱。他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脸上白花花一片:“啊老凌,你回来了。”凌远看着李熏然,李熏然立即举着笊篱投降:“我没动煤气!也没开火!亮亮说想吃手擀面,我用电饭锅下的!”凌远想笑:“知道系个围裙,不错。手擀面?你擀的?”李熏然用满是面的手耙耙头发,不好意思:“我自己和面擀的。我觉得还行。”亮亮依旧抱着李熏然的腿,一脸的面。这俩人估计是玩儿了半天。李熏然跟凌远保证过,自己决不擅动煤气。不得已,只好用电饭锅下面条。厨房里还算整齐,李熏然擀完面条切好之后收拾了一下。凌远换衣服洗手,坐在饭桌前,等着李熏然高高兴兴端着电饭锅内胆出来:“来来来,我自己做的面条,你别客气,多提意见!”我傻了才会真“提意见”。凌远做了半天心理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