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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肃又一次喷笑,这真是典型的高拱出题风格。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高拱抱负远大,不会一直甘愿当一个王府讲官,而他的野心与志向,从这一道题里就可以看出来了。赵肃敢拿脑袋担保,这里头绝对还表达了高拱对当今皇帝热爱炼丹事业,不顾边戎战事,百姓死活的不满。喝了口水,冰凉的触感滑过喉咙,同时也让思绪越发冷静清明。赵肃坐在那里,撑着额头,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庞有种刚刚褪去的青涩和俊秀,可一双眼睛分明又显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沉澈深远。在里,这句话的名气很大,甚至出现在后世的教科书里。忧虑灾患能够使人发展,而耽于享乐则会让人灭亡。结合如今大明朝的现状,北有鞑靼,南有倭寇,中间还有个天天想成仙的皇帝,高拱出这道题的用意很明显。但是要知道,这张卷子不是光给高拱一个人看的,要先经过十七名同考官之手,他们初步评定分数之后,才会到主考官手里,所以太过激进的观点是不可取的,你要是写什么收复失地还我河山之类,碰到个比较保守的阅卷官,他就会觉得这个人书生意气,过于冲动,弄不好给你个下等,那就欲哭无泪了。可没有观点也是不行的,如果庸庸碌碌,等于在众多卷子里没有出彩之处,同样很容易落榜。最好的办法,就是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阐述国家的现状,最后再总结这种现状并非不能改变,也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富强起来,既要徐徐图之,又要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赵肃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腹案,开始落笔。大半个时辰后,草稿完成,他又一笔一划誊抄在题目下面。考试成绩不光看内容,还看书法,一篇好的卷子,一定要字迹工整,要是用草书来写,就算张旭在世,估计也得落榜。目前科举应试中最受考官青睐的是台阁体,赵肃也紧跟潮流,练了好一阵子,为了就是今日答卷。第一道题做完,他长出口气,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已近傍晚,摸摸肚子,这才觉得有些饿了。拿起一块驴打滚放入口中的时候,莫名就想起朱翊钧小朋友来,他对驴打滚的热爱程度,已经快和他爹对美女的热情不相上下了。如果按照历史的轨道来走,那么对方将来就是个皇帝,能在张居正手下隐忍那么多年,然后一股脑在他死后清算,掘尸抄家,这个皇帝怎么看也不像个善茬。可偏偏,为什么小时候这么可爱?赵肃微微叹了口气。害他心底留了一块柔软。而此时的裕王府,被他惦记着的小屁孩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嘴里还说着胡话。第27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最容易动辄生病的,朱翊钧也不例外。前些日子赵肃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圆乎乎白胖胖的小包子,可现在看上去,竟似瘦了一圈,躺在床上,发着高烧。那么苦的药灌下去,全都被他吐出来,冯保急得无法,只得让侍女一口口喝了哺过去,这才喂下小半碗,可在半个时辰之后,就开始一阵阵反应,又都吐了出来。整个裕王府被整得鸡飞狗跳,裕王与李氏就这么一根独苗,心疼得要命,偏又束手无策。请了不少大夫,连带宫里的御医也喊过来了,小孩子受了风寒,要说也不是什么大病,只要连喝几天药就能好上大半,可问题是药压根就灌不进去。“娘……糖葫芦……肃肃……猫……”侍女不停地用湿毛巾给他擦拭小脸降温,饶是如此,朱翊钧依旧浑身guntang,热度一点也没褪,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这个时候的贡院,正是三天考试的最后一天。赵肃答完题,又仔细检查了几遍,看看天色还早,也不急着交卷,靠着石墙有些百无聊赖,目光落在墙上那些蝇楷小字上面。许多考生都会在墙上留下自己的笔墨,有些是打油诗,有些是歌赋,权当作个纪念,万一将来飞黄腾达了,这里保不好就是个供后人瞻仰的地方。在这间号房的墙上也留下不少诗句,有些年代久远了,已经看不大清晰。赵肃想了想,拿起毛笔,在墙上的角落随手涂鸦。一条弧线。又一条弧线。组成一个像圆又不是圆,中间凹进去一块的圈。嗯,然后是眉毛,眼睛,鼻子……赵肃不由笑出声来。一个哭鼻子的朱翊钧小朋友浮现在墙上。等他长大之后,带他来这里看看吧?看看他小时候哭鼻子的模样,肯定有趣得紧。他悠悠然然,又在脑袋上添了几根头发,几滴眼泪,心情甚好。三天高度紧张的考试下来,如果不放松一下,估计神经都要崩断了。赵肃画完头像,交了卷子,收拾好笔墨行李,离开贡院。在他前面,有不少人已经走了。在他后面,还有很多人在奋笔疾书。他不是最优秀的一个,也不是最特别的一个。穿着素蓝色直裰的赵肃不紧不慢地往外走。终于考完了。去他娘的三天,简直不堪回首,希望三年之后不用再来了……他顶着一张斯文儒雅的脸,一点儿也不斯文儒雅地想道。刚走出贡院门口没几步,一眼就发现了书童赵榕的身影,只不过在他身边的,还有冯保。见他终于出来,冯保绷着张脸迎上去。“你可算出来了,赶紧随我到王府一趟吧!”赵肃心头一跳,下意识便觉得与朱翊钧有关:“怎么了?”“……小世子怕是不大好。”礼部衙门。高拱在贡院撑了三天,陈以勤就在宫里待了三天,直到一个时辰前才刚刚回来,跟高拱一起批阅考卷。不是他不想回来,而是没等到皇帝的谕旨回不来。这三天里,陈以勤一直待在内阁,跟徐阶一起等着皇帝的答复,可谁能料想,嘉靖皇帝竟然闭关修炼了,任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管,两人足足等了三天,才等来皇帝一句话:汝等看着办罢。陈以勤听着太监传达的口谕,脸上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欲哭无泪,风中凌乱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和高拱因为这件事情提心吊胆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