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86
:“依赵肃以往来看,他多半是持中立态度,以示自己不偏不倚,再说了,内阁里说了算的,还是元翁。”张四维却道:“汝观所言差矣,我与你的看法截然相反。赵肃先前行事谨慎,是因为他在内阁里孤立无援,纵然有葛守礼和陈以勤,也不算是他的人,充其量只能锦上添花,而不能雪中送炭,现在他一口气拉了三个人入阁,与我们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只怕不会再甘于蛰伏隐忍,日后内阁就要不得安宁了。”王国光道:“不若趁陛下批复还没下来,由元翁向陛下进言,由陛下发中旨,剔除赵肃举荐的人,斩断他的臂膀。”张四维摇头:“廷推便是公议,若是由陛下出面,不仅违背了规矩,人心不服,而且赵肃也不会坐以待毙,再说了,……”他语气蓦地一顿,生生停住,没说下去。张居正冷笑两声,帮他接下去:“再说了,陛下也是站在他那一边的。是也不是?”张四维沉默片刻,轻声道:“是。”许多人都知道,皇帝对赵肃的感情,犹如当年的先帝对高拱,张居正虽然也是帝师,与皇帝的关系却不如前者。这也难怪,谁喜欢天天对着一个板着张脸,张口闭口大道理的人,当然会更倾向于幽默风趣,谈吐温和的赵肃,可这话却不能当着张居正说。张居正摆摆手:“这里无外人,你们也无须避忌,之前确是老夫小觑了赵肃,如今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这次既然是公议,就按照公议的结果,让那几个人入阁也无妨。”张四维一怔,没想到他竟如此大方,便道:“元翁,那末如此一来,赵党势力将会大涨,朝中也会有不少人暗中投靠赵肃,对我等不利。”王国光也道:“等他们站稳脚跟,我们再想反击,也来不及了,不若趁着他们刚入阁,根基未稳之时,让御史上几道折子,对了,先前宗弘暹不是与赵少雍一道下广州么,想必有证据在手,让他出面,就是证据确凿了。”王国光几升几降,仕途坎坷,张居正于他而言,有知遇识才之恩,所以他对张居正,亦是尽心尽力为其谋划,虽然他更擅长的是财政经营。吕调阳话不多,也不太喜欢掺和这种事情,而殷正茂身为当事人,不便说什么,因而两人坐在一旁,多半是沉默的。张四维摇首:“你道扳倒赵少雍如此容易?工部现在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广州一趟,还为朝廷筹集了造船和练兵经费,大明官员收受贿赂不在少数,弹劾他小节有亏,顶了天去也就是闭门反省己过,若陛下要保他,指不定还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打草惊蛇。”他停了停,续道:“打蛇打七寸,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局定胜负,不能拖泥带水。既然眼下我们已经失了先机,那就干脆卖赵党一个好,让那几个人都入阁。要知道以前只有赵肃一个人,现在多了几个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人一多,出错的机会自然就多,到时候只要找准机会,就可以将赵党一举拿下。”张居正颔首赞许:“凤磬说得不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现在暂且偃旗息鼓,坐看赵肃的下一步,与高拱共事的那些年我都忍过来了,也不在乎这多点时日。实不相瞒,我手中还有一个可以对付赵肃的把柄。”张四维讶异:“是什么把柄?”“时机未到,不说也罢。”张居正笑了笑,面色一肃,提起另一个话题:“不管谁入阁,都不能阻止我推行新政的脚步,考成法几年有余,也是时候做别的事情了。汝观,就由你来说说罢。”“是,”王国光从袖子抽出一份条陈,递给旁边的张四维。“这是我根据元翁的想法,草拟出来的一个方案,名为条编。”张四维粗略看完,又递给殷正茂,过了会儿,待众人都对条陈之事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王国光才开口问道:“如何?”张四维看了张居正一眼,沉吟片刻:“恕我直言,此策要推行,只怕比考成法还要艰难。”王国光反问:“难在何处?”张四维手指点点其中一处:“先不说清丈土地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单是将田赋由实物折算成现银,就难以推行。一来,只怕没有那么多的现银,二来,江南富庶地区倒也罢了,一些贫瘠之地,必然还是我行我素。”王国光道:“现银自然不是足银,而是色银,另外我还从前往东洋经商的人那里打听过了,倭国盛产白银,所以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至于征收,千百年来,无论官府还是百姓,都习惯了实物纳粮,一时半会自然难以适应,但是长远看来,却是于国于民有利的。对朝廷来说,以往缴纳实物,不仅要加上中途运送的费用,而且实物无法存放太久,一经风吹雨打,就容易发霉浪费。对老百姓来说,实物好坏,都由经手的小吏说了算,这其中难免有些小人jian吏,以好作次,克扣百姓,若是一律换成色银,则往后这种情况,要大大减少。”张居正道:“不错,自古变法新政,都是先难后易,一旦上了轨道,形成秩序,任谁也无法让它停下来。老夫仔细琢磨过,若说以折成现银为赋税,有一条弊端,那么以实物纳粮,就有十条弊端,以一比十,当然是前者更好,至于推行难度,大可在一两个州府先试行,一两年之后,待瓜熟蒂落,再推行全国。”他的目光扫过几人,语调渐渐变得激昂:“自古以来,以实物征税,延续千百年,未尝有人思而改之,听闻当年孝宗也欲改革,却因担心朝野阻力而无从下手,而今老夫愿一马当先,做一做这件棘手的事情!”吕调阳起身拱手:“既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等自当追随元翁,更无二话,有何需要下官做的,但请元翁吩咐一声!”“但请元翁吩咐!”其余几人也起身道。“好!”张居正哈哈一笑,示意他们都坐下。“只是老夫总觉得条编此名不够响亮,还请诸位想一个更为贴切的名头,也好让人眼前一亮。”“类编法如何?”王国光提议。“明编法也可。”殷正茂道。“总编法?”张四维出主意。众人七嘴八舌,唯有吕调阳手捻长须,默然不语。张居正道:“豫所有何提议?”吕调阳慢吞吞道:“此法既是将诸多役法糅合成一条,照统一标准执行,不如就叫一条编法如何?”张居正沉吟:“我改一字,编改作鞭,长鞭的鞭。鞭者,兵也,亦有震慑之意,表示朝廷威严,不可侵犯,就叫一条鞭法。”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