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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峮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进到卧房,他高壮的身躯令本就不宽敞的房间显得更加狭窄,卫珉让他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又从外面拿了把高凳坐到他面前。二哥回来了,卫珉心里不知多开心: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他问道:“二哥怎么这么看着我?”卫峮动了动嘴唇,随后说:“珉儿,你随我去京城住吧,这地方太委屈人了。”卫珉敛了些许笑意,摇头道:“你本就是寄人篱下,再带着我,怎么合适。”卫府被抄,如今卫峮住在霍将军府里。卫峮两条浓眉拧巴着:“若我去同霍老说一声,他或许会允许……又或者我在城里租间院子,怎么也比住这儿好,你看这地方就那么大,转身都不方便,晚上也不安全。珉儿,你就跟二哥走吧,我既回来了,又怎么能让你吃苦呢?”在卫峮眼里,他的幺弟还是三年前的小娃娃,就该被人护着,哪里舍得让他有一点不如意。卫珉无奈:“二哥,我不小了,再过几月也该十七了。行军路上你比我过得更苦,你能受着,我为什么不能?何况你初回京城有许多需要用钱的地方莫要铺张浪费。”“那怎么能一样,我是受得了苦的,可你——”卫峮不假思索。“怎么不一样了?难道我比不过你么?”卫珉反问。卫峮被他堵的哑口无言,面对卫珉他从来都不是嘴巧的一方。卫珉顿了顿,伸手覆住卫峮的手背,他早已平静下的情绪再次起伏不定。“二哥,我过得很好,只要你回来了,我就不会再受委屈。”卫峮也点头,缓缓吐气。过了最初兴奋的劲头,卫珉也不是特别激动了。卫峮回来了,只是心里一块空缺被填补满透,想要落泪,想要同他多相处,但更多的还是不满足。两人说了些许体恤话,卫峮对卫珉依旧像是和小孩说话一样,即使卫珉已经从三年前到他胸口的高度长到如今能几乎与他平视的身高。卫珉内心涩又甜,不禁有些怀念过去。上一句话结束了,却想不到接下来该说什么。一时无言,他们分明有很多的话题和思念要相诉,如今相对凝噎,是卫珉意想之外的,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通通觉得不合适。卫峮视线从未从卫珉身上移开,好像要将三年错过的岁月都补回来,努力从他身上找回年幼的影子。他将卫珉的窘迫看在眼中,片刻后轻轻叹气。“珉儿。”卫峮道。卫珉身体一震,轻嗯了一声。“你该不会要与二哥生疏了吧。”卫峮道。“……自然不会。”卫珉摇头。卫峮嘴唇抖动,道:“你是怪我吗?”卫珉:“……二哥何出此言?”卫峮心中长叹,这就是承认了,他无可奈何,只好道:“你恼我,也是情有可原,二哥不会生气,只是你这样藏着掖着,着实令我伤心。”“二哥……”卫珉咬了咬唇,轻声道,“我并无怨言,只是恨自己无用。二哥当时远在千里之外,大哥父亲入狱,我身为卫家子孙却没能抱住卫家,实在是羞愧……”听他话语,卫峮忙道:“珉儿,此事罪不在你,你无需自责,你年纪尚小,这般重担不该落在你肩头。”“那在谁?”卫珉常常半夜从梦中惊醒,不仅仅因为家破人亡而悲戚,更是想到自己堂堂男儿面对父兄死亡却无能为力,思至此常被梦魇刁磨。卫峮面带难色,眼神含有挣扎,他放在膝上的手掌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窗户微微开了一道缝,突然不知哪来的蛾子撞在窗纸上,“啪”的一声,不响亮,却惊醒了卫峮。卫珉起身去将窗户关上。卫峮也跟着站起来,沉声道:“父亲他们,并不是无辜的。”手上猛的一用力,窗户合拢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唯一一丝光亮也被挡在窗外,房内显得过于阴暗了。“二哥。”卫珉转身,眼睛甚至不敢直视他,“……你说什么?”这几字说出来,卫峮身上绷紧的力气也卸下了,长吁一声,坐回椅上,“当年的'河清盐引案'牵扯众多,许多官员和大量盐商被抓捕问罪,其中盐官张政受捕入牢,随后发配云南。那时你尚且年幼,所以不知晓此事。父亲与张政是旧识,他与张政有交易,后也因此案被贬,郁郁五年才再度被重用。”在幺弟面前如此评价自己的父亲,卫峮很是不好意思,但他不想令卫珉过度自责。卫珉沉默许久,直到让卫峮害怕心惊,他才道:“即便如此,那大哥呢?”“珉儿,你可知与父亲作对之人是谁?”“我大约知道一些。”卫峮问道:“是谁呢?”卫珉细思一番:“大理寺卿文忠涛,光禄寺卿李晖,内阁学士李修……以及右相。”卫峮立马接道:“检举父亲的人便是李修,但他幕后主使乃是右相。李修的女儿是二王爷的正妃,二王爷被发封到偏僻之地,李修的女儿也得跟着去受苦,他自然不甘。何况还有右相在背后兴风作怪,他们早把父亲视为眼中钉,自然不可能放过父亲。”卫峮顿了顿,又接着道:“当时我被调离京城,也是他们在背后搞鬼。我离京时你才十三,很多事情,我和大哥都不想让你知道。除了家书以外,我和大哥还有私下信件的来往,出事前,大哥曾与我商讨过……”“商讨过什么?”卫珉焦急地追问。“当时右相在城外多处地方拥有庄园,他私下招兵买马养精蓄锐,父亲和大哥的事情,就是右相对陛下的威胁。然而那时国库空虚,陛下只能做出退步,若不满足右相,一旦战争发动,后果不堪设想。”卫珉如鲠在喉,仿佛被人灌了一壶黄连的药汤,唇舌发苦。“所以……大哥,唯有一死才能……保家卫国。这……不公平……”卫珉凝噎,脸憋的通红,他嘴角抽搐,难以维持平和心性。就像一直替他遮风挡雨的屋瓦坍塌了,卫珉心中空荡荡的,明明立夏时期,却有不知从哪来的凉风从他心口坍塌的破洞处钻进去,搅得他一片血rou模糊。他突然发现敬仰已久的父亲不是好官,一直疼爱他的大哥无辜枉死为国捐躯。卫珉的心太小,装得下小家,装不下大家。他甚至自私极了,不愿再牵扯官场。他突然一把抓住卫峮的肩膀,十根手指收拢,指节泛白,他微微弯曲背脊,恳求道:“二哥,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