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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想把你钉在这里啊。为了什么呢?嗯,因为你是最好的鱼饵,浑身都是血腥味,很可以用来吸引凶暴的大鱼。等到时机成熟,他就'啪'的一下,把你这个鱼饵扔出去,让大鱼张开大嘴……”蓝田盯着华惜易,笑了笑:“外面死了很多人,监狱里要比米屯安全得多啊。”☆、消失蓝田走出华家时,救护人员已经来到了。没有车道通向空地,所以穿着白衣、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走路上来,表情肃穆地把老人抬上担架。底下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那么响,把整个米屯包围了似的。居民一起看着老人被送走,那模样像是送丧的。蓝田也在人群中,满脑子都在想着:“那条大鱼到底是谁?”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围观的群众。第一代屯民家庭,还留在米屯的,就只剩下齐闻谷、钟明、华惜易、乔思明、马宇非和马复可六个人——哦不,他忘了把自己算进去,他当然也属于建村的原住民。这些人里,每个人都背着理不清的恩怨情仇:齐闻谷跟乔木生感情非同一般,对于乔木生的死,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钟明呢,老瞎子神神叨叨,一直传播着诅咒啊、凶兆啊各种谣言,但这说不定是他的伪装,他的儿子也死在了火灾中,自此再也没有生育,算是绝后了,他心里未尝没有怨恨?更别说马宇非了。马宇非胸有沟壑,志向和眼界远超于一般人,他受折后退居山野,好像是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但他对于山下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在后面cao纵着乔木生的凶杀案,他是不是心有不甘,还想做出什么大事来?然后是乔思明。乔思明虽然是孩子,但背负了家庭的血仇,他在马宇非身边活了下来,怎么都不肯离开野林和米屯,可能也有自己的打算。甚至于他自己——那个被火灾夺取一切的孩子,难道就没有杀人的动机?没错,要说动机的话,没有人比蓝田更憎恨米屯了。他琢磨半天,竟然发现自己的嫌疑最大!蓝田心里苦笑,谁也不打招呼,径自离开了米屯。至于华惜易会不会自首,他也懒得去cao心,经过了许多事,他感觉到了疲惫,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个预感:这一次,谁也跑不了了!蓝田回到家中,洗了个澡,就直接躺在了床上,一睡睡到了半夜三点。睁开眼睛时,蓝田恍惚了一阵子,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柔滑的床单上空空的,而且触手冰冷。他摩挲了一会儿,才抬起身来,先看一眼时钟。这么晚了,老猫还没回来。他没回来,也是正常的。家里死了人,怎么都得乱一阵,何况是错综复杂的苗家?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葬礼少说也得耗时一星期。一星期……想到起码有一星期见不到老猫,蓝田心里就空落落的。他翻身过去,把头埋在了老猫的枕头上,想要嗅出一点老猫的气息。但枕头只有洗衣房干净清冷的味道,整洁得让人脑火。蓝田空虚感更大,突发奇想,又去翻看衣橱和抽屉。衣橱里有他们的衣服——老猫的衣服,实际上也是蓝田的衣服,自他把老猫捡回来之后,老猫只买过几件内裤和袜子,此外都是选蓝田码号小一点的衣服穿。抽屉里没什么老猫的物品,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钞票硬角,是老猫领回来的微薄工资。老猫在生活上总是随随便便的,而且一点物欲也没有,几乎没买过任何东西,在蓝田的剥削下,竟然还剩不少钱。此外,这房间里再没什么老猫的痕迹了。蓝田突然感到了恐慌。他现在才发现,老猫看似在身边形影不离,但他在这段关系里,只是漫不经心地推一步走一步,他对自己没有企图,也没有期待,随时都可以离去;万一他真走了,蓝田甚至没有可以纪念他的东西,除了几条廉价内裤……他会像空气那样消失,仿佛从来没有介入过自己的生活一样。蓝田躺回床上,思念着老猫,这样的眷恋感他还从未试过,就像胸口里掉下一滴水、又一滴水,渐渐地充满了胸腔,溢出去,流到了身体的每一处,然后又渗透出来,流淌在床上、地上,涨满了整个房间,涨满了任何他触手可及的世界。他漂浮在这液体里,觉得舒服,但又有着无能为力的苦恼。很快的,蓝田疲累了。他闭上了眼睛,再度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后,天已大亮。老猫没有回来,并且没给他任何信息。蓝田想,他多半正忙着应付家里的事儿,顾不上其他。蓝田很想跟老猫通个电话,但他想起了老猫走之前的神情,分明不想他卷进来。于是他等着。他等了三天,老猫还是音讯全无。到了第四天,蓝田硬着头皮给苗以舒打电话。苗以舒声音沙哑,显然还在悲伤的情绪里。她很有耐心地回答了蓝田的问题:苗以其过世的那天下午,老猫回来了,他待到晚上就离开苗家。之后苗以舒再也没见过他。“他没回你那儿吗?”苗以舒担心问道。“没有。”蓝田感觉一阵寒意从头蔓延到脚底,“你最后见到他,是几点钟,跟谁在一起?”这样的问题让蓝田很恐惧——在调查那些不明不白的尸体时,他常常会对关系人抛出这些问题。苗以舒一一回答了。但她的回答一点用都没有,因为这是葬礼最寻常的状况:他在客厅里,和满屋子的亲戚在一起。他跟谁都打了招呼吧,陪着舅舅应酬那些亲戚。舅舅很累,很难受,但也不能不应酬。他安慰了我,我看他也挺难过。阿游在玻璃房里,没让她出来。以情有去陪她吧,每次回来,他大部分时间都跟阿游待在一起。没事的……我也很担心。他不会出事吧,以情隔一段时间就会失踪一阵,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外星人,每次电池没了,要回去母星充充电……苗以舒勉强地开了个玩笑。蓝田却连礼貌地回应她都做不到。他实在笑不出来。老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他会去哪儿?他的记忆期限,终于到了吗?还是更糟糕的,遇到了危险?蓝田摇开车窗,让深秋的风吹进来。他拿出手机,再次拨打老猫的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字正腔圆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三天前老猫的手机就没电了,但蓝田每隔一小时都会拨打一次,每次他都会听完机器人把中英文的提示都念完了,才会挂上手机。但今天他格外烦躁,一听到机器人的声音,就恨不得把手机甩出去。老猫已经失踪了七天。这一个星期里,天气一天天地变冷,下了两场雨,树叶一夜之间就变黄了。吹进车里的风,已经带着威胁的气势,瞬即夺走人的体温。蓝田望着静悄悄的山路,心想,猫儿没带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