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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伺候的侍婢,眉目间三分焦急三分无奈,劝说:“七世子,您若不吃这药,奴婢等如何与王爷与王妃交代。”我走过去,问:“这是怎么了?”那名婢女这才发现我与于闲止到了,忙不迭见礼,然后道:“回昌平公主,回世子大人,奴婢是循惯例伺候七世子吃药,今晚有夜晚,因此奉药奉得早了些,可是七世子怎么都不愿吃。”我目光落在宫前的台阶上,瓷碗碎得到处都是,药汁四溅,看来李贤砸了不止一碗。可李贤听了这话,却气呼呼的:“这药味儿怪!”又切切看向于闲止,近乎恳求:“世子表哥,阿贤不想吃药。”他眼底盈着泪,里头还掺着一丝畏惧。昨日陪他用膳时,侍婢盛了药汤来,他分明乖觉饮了,怎么今日抵触成这样?正好下头有人端了碗新的来,我顺手接过,闻了一闻,苦得很:“这药味不对,不是他惯吃的吧?”那婢女目中露出骇然之色,看了我一眼,又看于闲止一眼,却没有回答。我唤来一名内侍:“去太医院请方清远。”“不必了。”这时,于闲止道,他的语气淡淡的,“这碗药里添了夜交藤,茯神,与黄连,原该有定心宁神的功效,只是添得多了些,吃过不久,人就昏昏欲睡。”那婢女磕头道:“昌平公主恕罪,世子大人恕罪,这是王爷的意思,王爷怕七世子接风宴上吵闹,唐突了皇上,因此,因此……”我一愣,平西王李栟有十多个儿子,难免会有偏宠有冷落,未想他对这个李贤,竟凉薄成这个样子。可既是凉薄,为何不凉薄到底,何苦带上他来京城走这一遭呢?我原想问问于闲止是怎么瞧出那药的端倪的,可转而一想,医术高明如方清远,未必能一眼看出一碗药汤里搁了什么,搁了多少,于闲止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过是源于他的一步千算心思神通罢了。我道:“把这药倒了。”婢女愣然:“可是长公主,王爷说——”“他只是痴钝了些,又没疯,是什么药?”我打断婢女的话,再吩咐,“倒了,如若不然,倒叫人以为是我朱家怠慢了贵客。”李贤原是换好了朝服的,可惜沾上的药渍,又该重新穿戴。耽搁了这许多时候,天已有些暗了,暮风四起,凉瑟瑟地吹进宫来,李贤一面任宫婢帮他理冠帽,一面对我咧嘴笑:“昌平jiejie真好。”我点了一下头,交代:“那你今日便听我的,你父王的接风宴上,切忌不可吵闹。”李贤的冠帽已整好了,他对着铜镜看了看:“公主jiejie说什么,阿贤便是什么。”说着,便要捉了我的手来牵。我还没来得及收手,忽然便被于闲止带得退了一步。他看了一眼宫门,说了句:“门前风凉。”然后褪下墨色大氅,罩在我身上。在一旁椅子上宝相庄严地坐了良久的小胖墩子似是终于参破什么玄机,下了地,来到李贤身边,分外严谨地叮嘱:“七舅舅,世婶已是世叔的了,她的手只有世叔能牵,但阿青可以牵着你。”作者有话要说:今明两天家里过中秋,没什么时间写,今天比较短小,明天估计也不长,之后加油多写点明天见~第54章看朱成碧04今晚的接风宴开在寻月台。寻月台建得别致,拾级而上,只见一片广袤平整的楼台,薄薄一层汉白玉铺于其上,中间挖了数条蜿蜒曲道,又设栈桥,又引活水,犬牙交错。因此古人是登高望月,到了寻月台,是登上高处,却要埋头去找月影落在了哪一方水中。若逢中秋明月夜,便是月华,星晖,汉白玉光交织的好景了。我因李贤的事耽搁许久,到了寻月台已有些晚了。莫白迎上来,与我和于闲止行了礼,说:“皇上与焕王爷还没到,其余人已来了大半,沈三少在栈桥头摆桌设了个彩头,与平西王正耍得投契,世子大人与昌平公主既来了,不如先去凑个趣。”话说着,寻月台上传来一阵笑闹声。于闲止“嗯”了一声,一手抱起小胖墩子,往台阶上走。李贤十分兴奋,拍手说:“凑趣凑趣,世子表哥,阿贤要去凑趣!”小胖墩子趴在于闲止肩头,颇持重地点点头:“这就去了。”白捡李贤一个嘴上便宜。栈桥头果然围了许多人,沈羽老远看见我二人,招呼:“闲止,小阿碧,你们快过来猜谜。”今晚赴宴的人其实不多,除了世家藩王,便是一些与天家有瓜葛的臣子宗室,彼此之间都沾亲带故,免去许多俗礼,反而更像家宴。桌上的谜面很简洁,一张红纸上画了一朵白春杏。沈羽说:“打一句诗,想好了便用案头的青笔直接写在纸上。”桌上还另放了一方玉镇尺,下头压着一叠旁人猜的谜底,我翻了翻,写什么的都有,挨边儿的写杏,写春,譬如“梅花已谢杏花新”,又譬如“春日游,杏花吹满头”,不挨边儿的连“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都写出来了,也不知是怎么猜的。沈羽又道:“每个人都得猜,猜错了罚酒,倘猜对了,”他回身,指着内侍手上的手炉,“平西王备的彩头。”手炉做得别出心裁,红铜为瓤,外皮裹着金,金上镂空雕了繁花春宴,最后密密实实地罩上一层品质极佳的暖玉,玉是明透,穿玉望去,金上繁花似要开满人眼,若在炉内搁碳,那温热宜人,长久不褪。我在深宫二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手炉,也不知是哪家匠人巧夺天工。平西王李栟笑道:“别看这手炉精巧,谜可不好猜,每人猜一句,已猜了二十来句,没一个猜对的。”李贤挠着头,十分苦恼地盯了谜面一会儿,说:“阿贤猜不出,阿贤吃酒。”说着,接过宫婢递来的酒,一口饮了。小胖墩子说:“阿青人小,也猜不出,跟七舅舅一起吃酒。”伸手就去拿另一名宫婢手里的酒。沈羽先他一步夺过酒盏:“你是嫌抄经抄得不够,手指头又痒了?”小胖墩子转头往于闲止肩头一趴,告黑状:“世叔你看,二叔又欺负阿青了!”那头宫女又斟好两盏酒,预备给我与于闲止。我有寒疾,向来是能不饮便不饮,但若略微吃一盏,想来也无妨,何况眼下这么多人在,若推迟,凭的堕了旁人兴致。但于闲止的伤疾才是半点酒水都沾不得。我盯着谜面思量许久,想着帮他猜一猜也好。可谜面的线索太少,红纸上一朵白杏,眼下是寒冬腊月,杏是初春的花,我能想到最佳的,便是一句“梅花已谢杏花新”,方才已有人猜过,却是不对。我摇了摇头,刚要去接宫婢手上的酒,于闲止抬手将我一拦:“等等。”沈羽眉梢一挑:“怎么,世子大人心里像是有谜底了?”又对李栟道,“看来平西王的宝贝手炉要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