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澈（下）

    送走了京偲，徐之澈相当平静地回到客房，开始收拾。

    她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把被子给铺得平整，一切都尽量恢复原样。

    恢复原样？

    眼神暗了暗，他弯身把被子叠起来装进收纳袋中，又和枕头一起放进了衣柜里。

    天气不是很好，暂时不能洗床单晒被子，所以她的味道还会残留一段时间。

    打开扫地机器人的电源开关，徐之澈将窗帘拉开，凝视着窗外乌压压的天空。

    不管什么天气，他都能如常对待，无论是令许多人感到讨厌的夏日艳阳，还是烦人的湿冷夜雨——会造成不方便，却不能动摇他的心。

    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

    家里一直是这样——那是个严肃的家，规矩大于心情。就算夫妻吵架，也依旧守规矩地同桌吃饭，不能摔碗离开。

    他坐在那里默默吃饭，无法逃避饭桌上的低气压，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粒米都吃完。

    徐之澈没有叛逆期，他在家里长辈的注视下、按照他们的愿望成长，成为一个优秀的、前途光明的青年。

    然后，那是他第一次打破规矩——不经父母同意就签约，拒绝了早已做好的安排，毅然踏上被所有人反对的道路。

    他从未如此畅快，不仅是为自己的自由，更是为了报复长久以来的“理所应当”。

    那不是叛逆，而是深思熟虑以后为自己做决定，他是如此自主，却……不知为何，渴望着被控制。

    在既定的成功与孝顺，和真正的自由之间不断摇摆纠结，也许自己早就扭曲了，以至于哪怕后来家里拗不过他，勉强同意了这份事业，哪怕他们又终于松口，甚至支持他。

    工作期间，徐之澈不需要思考，只要全情投入，但当卸下工作的负担时，那股奇异的渴望再次冒出来。

    能不能有人能夺走他的自由呢？在打破鸟笼翱翔于空中后，又渴望回到那狭小的空间吗？

    不，并不是那样，他只是……

    然后，她出现了。

    不像其他人，对他只有敬畏或是贪婪，哪怕勾引也只是装出娇弱惹人怜的模样。她是那样的……具有侵略性，柔软的外表下是敏锐的直觉和进攻的野心，却又有点小心翼翼，很可爱。

    徐之澈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只是因为她描绘的光景就动摇，明明早已翻看过不少电影和小说了——那是别人的故事，而不是他自己的故事，她想要和他创造的故事。

    果然不该放任欲望，一旦尝试过一次，就再也关不住了。

    扫地机器人发出“清扫完毕”的机械音，徐之澈将窗帘拉上，房间顿时陷入昏暗之中，凝滞不动的空气压迫着他的胸腔，使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故事早就结束了。

    但是……

    即使视野昏暗，只要拉开柜子，他一伸手就能抓到皮质的项圈，冰冷的触感和细腻的纹路一并在指尖展开。

    “喂？之澈，怎么了？”

    “你落了些东西在我这，要我寄过去吗？”

    “是什么……唔……”

    她犹豫一会儿，呼吸因为电波而带上了重量，一片一片落在徐之澈的胸口，犹如温暖的雪花。

    “好呀，待会儿发地址给你。”

    “嗯，再见。”

    既然要结束，就再干脆一点，否则他会忍不住走向那个房间，即使忍住了，脑子里也不停不停循环那些画面。

    即使这份礼物，大约会在她的生活里掀起一小阵波澜。

    最后使坏一次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