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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未秋看着那张比记忆中更加生动俊朗的面容,忽而唇角微翘,道了一句:“朱颜君未老,白发我先秋。”那声音没有以往的泠泠如泉,是拂过桃花的风,缥缈而无辜。李言宜在他面前,总会不知所措,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怎么开口。他心中忐忑,肖想了无数次的重逢。经历了战火与阴谋,即使权势在握,到了白未秋面前,他总会不自觉地变成当初那个太液池边手足无措的少年。他劝慰般的说了一句:“且将倾杯共销愁,病酒哪堪如病秋?”“不符平仄。”白未秋依旧微笑着,他抬头去看窗外夜色,却是混暝一片。李言宜握住他的手,也笑:“你曾说过要教我作诗。”白未秋没有接话,问:“他来过了?”李言宜点点头,重新将他抱在怀中,“你的家人我已经安排好,这时应该已经出了长安。”他说:“其实白家并非毫无准备,你二哥经商多年,已是未雨绸缪。”“若他们平安,我死而无憾。”“不要老是说这样的话,让我心惊。他们平安,你也该平安才是。”李言宜叹出一口气,“随我走吧,未秋,离开大明宫,离开长安。”“我有些累了……”白未秋轻声回答。“那就睡吧,我陪着你。”李言宜低头看时,他已睡去,长睫卷翘,侧颜消瘦,双唇苍白如月色。疾病并没有消磨白未秋的美丽,但是会侵蚀他的时间。他这样昏昏沉沉,也许连今日的见面也会以为是恍然一梦,回眸转云烟。带他走吧,带他离开大明宫。李言宜吻了吻他的唇,是时候了。他信步至庭中,身处于暝濛中的大明宫,脱口道:“风雨何人立中宵?”他头顶是一轮明月,没有风雨。风是腥风,雨是血雨。就要来了。“这些年,你一直被他指派跟随白郎君吧?”北木跟在他身后,低声道:“是,属下一直在白郎君处效命。”“陛下身边的影卫还剩几人。”“四人,其一人服食三尸蛊听命于王爷,但因未及时服用解药,毒发而亡。其余二人随陛下出行时,与刺客相斗而亡。而后知鱼山庄送来的人资质不佳,一直未受重用。”知鱼山庄是安插在江湖中的组织,庄主直接听命于皇帝,为皇室培养影卫,极为隐蔽,知者甚少。“无妨。”李言宜望了望天,自言自语道:“快到子时了。”他回头命令道:“北木,以烟花为信,见之则将白郎君送至玄水门,自有人接应。”北木微迟疑,随即道:“属下听命。”☆、第29章这一夜,皇帝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起身在屋里踱步,心中焦躁,直觉有事将要发生。侍寝的艳姬不知所措,也随之下榻。皇帝粗暴地将她挥开,皱眉叫道:“尚翡。”没有回答,皇帝提高声音唤道:“尚翡!”连叫了三声,“陛下……”尚翡跌跌撞撞地从外间爬进,狼狈不堪,似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他颤抖着叫道:“不好了!陛下,笃义王……他……他谋反啦!”“谋反?”尚翡战战兢兢:“从几天前开始,禁军就以cao练为由,陆续调出皇城。新换的禁军都是何胥将军的部署。玄水门如今四下伏兵,由宁行之带领。”玄水门是大明宫的北门,宫廷卫军部署的重地,拿下了玄水门,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大明宫的兵力。李言宜早已经将皇城中的兵力大换血,并暗中买通了玄水门的屯军将领。皇帝却仿佛浑不在意,甚至冷笑一声,冲尚翡勾了勾手指,尚翡附耳过来,得了令,匆匆地从偏门溜走了。“更衣。”衮服冕旒,是皇帝上朝时的装束。李子婴走上那镌刻着龙纹的白玉石阶。一步,一步。站在中心的最高处,他能看见,黑夜的掩护下,影影幢幢的黑影与火光起伏交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与盔甲碰撞声漫卷如潮,辨不清究竟有多少人马。“皇兄。”有人先他一步到达此处。他回过头去,看见李言宜。他认真端详着李言宜,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真地看过这个弟弟,在他的印象中,李言宜好像还一直是个孩子的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倏地一声,站在他面前的已是一个英挺俊秀的青年。李言宜年轻清俊,洒脱不羁,如今他身着白底百花锦袍站在这里,也不过是要去参加夜宴的皇族贵胄的样子,哪里像是心机深沉,企图逼宫篡位的狂徒。“呵呵呵……”李子婴笑了起来,眼神森冷如玉石,他说:“七弟,来得好。”“来,你看。”他转身指着宫中的某一处。那处火光冲天,有尖叫声被风遥遥送来,隐约可辨。“走水了——”是白未秋的住处。“你想要的是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李言宜见状,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支烟火点着,金光迸射。信号已发,殿侧突然冲出数十人,狂奔而来,从四方左右包围了李子婴。帝王的影卫毫无声息的出现,与突然冲出的数十人缠斗起来。李言宜见状点着了第二支烟火。埋伏在屋顶上的弓箭手,此时现身布阵,箭若流星,密如春雨,影卫们措手不及,顷刻身中数箭,纷纷倒地。李子婴见状却哈哈大笑,忽道:“七弟,真可惜,你都没见过你的儿子。”李言宜猝不及防,当场愣住:“你说什么?”“你身边的那个婢女素旻是知鱼山庄的人。”李子婴说道:“我知道我身边安排有你的人,是父皇的意思,本来我也不是他心中最佳的太子人选。当初李乾元被废时,你远在西凉。要不是这样,太子之位又如何轮得到我?”他嘲讽地笑了一声:“你早该想到了,若她不是知鱼山庄的人,哪来的三尸蛊的解药?”“阿尼娅她们怎么了?”“我本想接她们来长安与你作伴,阿尼娅又有了身孕,你若知道那不知多高兴。可现在她们还没到,谁知道去了哪。”李子婴抬头环视着直指他的箭尖,叹道:“你应该并不在意她们,你想要的一直是大明宫里的东西。你跟当初的我一样,必须要夺得权力,才能得到他。只是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他的声音很轻,“不过,七弟,你要知道,我一直等着这一天。现在他住处的殿门封死了,火这么大,北木带着他出不去的。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李子婴的话语,像毒蛇的信子,“那个人,他是没有心的,他一直在利用你,看到你我兄弟反目成仇,正好遂了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