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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再见翡冷翠

    翡冷翠的夜晚总是冷清的,空气里的鸡尾酒味浓重又飘忽,亚平宁山吹的盆地野风给这座美丽薄情的城市覆上沉静的美。

    公共大街上铜黄雕像喷泉喷着洁白水花,裹紧身上漂亮的纱裙,依偎在身侧情人火热的怀抱中。

    露出的大腿,纤细或粗壮,高跟鞋皮鞋接踵而来。

    两道的酒吧传出抒情的乡村小调,穿插着贝多芬等音乐家的进行曲。

    这里是翡冷翠,是天堂之城,也是地域之门。

    贝·阿加在天使喷泉那里找了一块好地方,架起画架,把头上的贝雷帽扣紧,夜里的风大,很容易把东西吹走。

    她已经在这画了七天了,画神圣大教堂的宏伟壮观;画乡村酒馆的欲望交织;也画喝醉互相呢喃着的爱欲情侣。

    可是还差一副,还差一笔她心中的画。

    有些发黄的画纸刚被抚平钉在画板上,左手端着调色盘,蘸取了天空蓝和深绿两种色调。

    颜料相互在圆形调色盘上,仿佛对立又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贝·阿加的手指开始发抖,她的眼神阴翳,紧盯着自己发抖的小指。

    一笔又一笔,环境的渲染是一副完美画作的开端也是基础,下意识地选择蓝和绿色调稳定搭配画作的背景。

    她画得有些焦灼也有些不甘心,她的内心狂吼着为什么不用粉色调或者金黄色调,她的眼睛抽动,牙齿轻咬着下唇。

    这幅画要提交罗马美术学院十二月份的圣诞节礼,题目是无题。

    参加圣诞节礼将会在整个罗马的宣告栏上刊登你的画作,得到教堂推崇,成为炙手可热的新一代画家。

    她提前和宣判组织打好关系,知道这次裁判组织偏重的城市是翡冷翠。

    她便提前买好飞机票飞到这里,在她的面前是巍峨神圣的大教堂,小天使雕琢得灵动可爱,轻薄如纱的石雕做得温润柔软。

    她实在是太想赢了,把她所知道所理解的绘画技法全部展现出来,画笼里堆积着很多她的画作。

    她实在有些累了,她投其所好的画作是教堂主写,外加温暖小酒馆的旁写,还有情人之间亲密搂抱着的侧写。

    普通而又千篇一律,她有些画不下去了,再画完一副还是这个吊样,她双腿一蹬,把椅子蹬离画架三十公分,“啪嗒”蓝绿色的火焰窜起,短暂而微弱的光源让她亲了一口打火机。

    “好宝贝,还是你来得快乐。”

    袅袅青烟涣散,她叼着烟胡思乱想。

    啊,画个七天还是没手感,早知道不接这活儿,回家给老妈做礼拜的基督教堂粉刷墙面去了。中午吃的通心粉味道还可以,熏鸡rou也不柴,等会儿要不要继续吃,口袋里好像还有四百多贝朗了,不知道够不够再买一个牛油果夹心面包。再喝一杯蜂蜜牛奶吧,完美的入睡套餐。

    —噔噔。

    清脆的声响在身侧传来,把贝·阿加从灵魂之海的幻想拽了出来。

    她眨动着青色的眼眸不解地回头望去。

    神啊!

    何等漂亮佳妍的女子!

    她的穿着不是这推开酒馆小门里的轻薄的裙子,也没有薄到几乎能看到人体肌肤的三点式比基尼,她的眼睛是黑色的,那是来自东方古老大国的神秘色彩。

    譬如吉普赛人天性流浪的秘密。

    多情的眉眼凝在她的水瞳里,她的睫毛细密,偶尔眨动仿佛蝴蝶飞舞在我的心头。

    鼻骨挺高,纵然米开朗基罗来亲自雕琢也不过和她差之几亳。唇瓣饱满红润,性感而又妖娆。

    她脸上一派真笑,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盯着她看五分钟了,我连忙出声道歉,无论男女被人盯着看简直是一种冒犯。

    她好像听不懂意大利语,猜到了我的行为表达,用手摆动仿佛让我不要太过拘谨。

    她的眼神落在我刚开头的画作上,那里只有孤零零的蓝紫调背景,我未免有些羞耻,脸颊有些发热。

    她只看了几秒,便转回眼神,转势要走。

    我一时头脑发昏,喊住她。

    问她身上的衣服是什么。

    这是一个笨蛋问题。

    我刚刚只光顾着她的脸,根本没有闲心去看她的服装。

    她的眼神还是温柔甚至随性的,她白玉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肩头,那里是一道引着盘扣,扣结精致小巧,错落有致地攀到胸口,从左落胸。

    那是一种含蓄又内敛的美。

    她穿着一件蓝底红花的气泡,花朵大开黄蕊飘逸,饱满地开在沉郁的粗呢蓝底布上。

    开到膝盖上方二寸上,婉约走动时白腕若隐若现,带动着腿上的青筋,在宁静如水的翡冷翠中带来几分挑情的艳意。

    她的胸脯应当极其柔软,我顺着盘扣浅浅看了一眼,褶皱被压出丰腴的痕迹,左手腕上戴了一只青色的玉镯,配着她均匀牛奶一样的手臂,很好看。

    我有些不会形容了,我的眼神发直,嘴巴里喃喃道:“好看!好看!”

    她笑了一下,有种独属于东方的大方和安静。

    俯身靠近我,有好闻的味道包裹着我,那种甜蜜那种馥郁,我感觉头顶有些轻飘飘的,等她弄完了我才意识到她可能在整理我的贝雷帽,我避风的时候故意反戴着一点,等风大再全卡过来。

    她真的是圣母,丰满纯洁又怜悯。

    她这次真的要走了,对我摇手,还用手势说我的画很好看,很喜欢我的画作。

    她踩着黑皮高跟鞋踩在公共大街上,在弯月的祝福下走向胜利女神的桂冠。

    而我也在泉水的润湿中涂满了浅蓝色调和红调,甚至还用金黄色和粉色作为了背景主调。

    十二月的圣诞节礼完美落幕,我的同学杰克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粗黑的眉毛挑着,对我说:“sorry,阿加我不知道他们会喜欢我的基督教画。”

    裁判庭一致推举出来的第一名是他,原来我得到的内部消息翡冷翠只是第二个备选方案,第一个是基督教堂圣子像。

    杰克的家族是罗马画院和裁判庭的长老族,这没什么好难过的,我点点头示意他不要那么悲伤,我也没有那么难过。

    裁判庭抉择画作时也曾犹豫不决,杰克的家族势力让他们有些难选,而我的画作也是独出心裁,蓝紫又带有浪漫罗曼蒂克的粉紫铺满了昏黄的画面,惊心动魄的蓝红背景钻进画面视觉中心。黑色在这其中没有吞噬一切的能力,反而自愿地甘当配角,神秘妖娆又圣洁。

    我没有赢也没有输。

    也许是良心过意不去也许是另外补偿,杰克的画作挂在罗马画院的墙面上,而我的画作挂在罗马大教堂的圣母祷告像的面前。

    他们问我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我凝望着圣母雕像玛利亚温柔脆弱的垂眸,说:“再见翡冷翠。”